朱弦越本以為商水縣要等上個兩三天,還得他想想辦法,回1982年去搞點炸藥來,才會讓城裡的老爺們認清現實。
也許是闖軍縱橫各地,連洛陽都攻破的大勢嚇壞了城內眾人。
夜幕降臨時,朱弦越竟然收到了城內官軍連夜送來的糧食、布匹,以及願意如約交換的回信。
朱弦越對於用土霉素片換物資的價格,是:五石糧食、十兩銀子、百匹土布、十匹絲絹,或者兩百個無重病殘疾的流民。
對此,商水縣最終一共給了糧食五百擔,銀五百兩,以及流民四百人。
最終拿到了六十二片所謂的,可以治傷寒,克疙瘩瘟的土霉素片神藥。
五百擔,就是七萬五千斤糧食。
不僅足夠朱弦越眼下這批流民可以吃很久,更能讓朱弦越放開手腳募集流民。
暫時擺脫糧食危機,朱弦越宣布:
今後會每日施粥,早晚各自一次。
原先停留在穎岐口小鎮的百來個流民,剛剛被收攏到營地,本來惴惴不安,此刻聽了,喜極而泣,高興不已。
“有飯吃啦!朱老爺剛剛發了話,往後每天早晚施粥,人人都有得吃!”
“朱老爺威武,公侯萬代!”
“朱老爺長命百歲啊!”
“百歲不夠,千歲!朱老爺千歲啊!”
……
比起這些穎岐口鎮的流民,從商水縣被用土霉素片換來的四百來個流民們神色各異。
有的迷茫不知所措,有的憤懣怨天尤人,也有人毫不在乎。
但是,也有一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見氣色不錯看起來像是管事之人就上前過去詢問:
想要知曉自己的命運,拚盡全力要把自己命運的車輪掰動那麽一點點,讓他從自己身子板稍微挪開一些些。
這個人叫鄭一田。
鄭一田是個久經生活捶打的小人物,三十來歲,跟著爹娘在縣城裡經營了十幾年的小食攤,卻做夢都想攢點錢去鄉下買塊屬於自己的地。
只可惜,到頭來,忙碌了一輩子,錢沒掙到,卻是因病借了印子錢後,連飯都吃不起了。
他幼年喪母,青年喪妻,中年喪女。
在後世看來慘絕人寰的故事,在這個時代只是一粒細沙,微不足道也十分尋常。
小老百姓的,誰不是一肚子苦水呢?
因此,當縣衙裡的官老爺盯上了他的宅子,把他當流民一並趕出縣裡時,他也想不到有什麽可反抗的,心道:
俺都活成這樣了,在縣也討不到一口飯吃,當流民又能壞到哪裡呢?
他也就跟著這些被官老爺說是“流民”的縣城百姓,也一窩蜂地趕到穎岐口。
到了地方,鄭一田一雙小眼睛便咕嚕咕嚕地轉著。
很快,他就把目光落在了一個看起來面色不錯,不太瘦弱,衣著乾淨的男子身上。
他上前盤談著,賠笑著說道:
“老爺,您有這麽多糧食。每天開夥,那怕是得有好些人才能忙得過來吧。
您看我怎樣,俺在商水縣,也開過小食攤。
餅子面皮,煎炒煮菜也都是一把好手。您看能不能賞臉讓俺搭把手嗎?”
被搭訕的人正是朱一學,他是過來接受糧食的。
一百擔糧食,可是有一萬五千斤重。
雖然縣城裡的這幫子民夫還附贈了馬車,趕著牲畜就跑了。
可是這麽多糧食,要找個好點的地方存放可不容易呀!
他見了鄭一田,
本來很是煩躁,正想著不知怎麽才好,但一聽他打岔,頓時一拍手,心道: “沒錯啊,這幫子流民現在也歸我們了。這都是老爺拿神藥換的,足有兩百號人呢!”
朱一學臉上露出了笑容,拍了拍這個搭訕漢子的肩膀,笑道:“行,你被雇傭了。不過,你別喊我老爺。
我就是個家奴,你喊我管家就行。”
“從今天起,你有工作了。
每天負責煮粥,運糧,協助看守糧食。你得了這活,每日就能吃兩頓乾飯,管飽!”
這年月,可沒有一日三餐的說法,能兩餐吃飽飯,那就謝天謝地吧!
鄭一田忙不得感恩戴德。
朱一學得了啟發,便又將縣城裡來的這些流民們各自招攬了過去。
這裡不純粹是一些在縣城裡吃不飽飯的人,許多人並沒有餓到半死不活,是立馬就能得用的人手。
這時,鄭一田也不由臉上欣喜的笑容,心道:
“看起來,俺這是碰到個菩薩了。
天天能吃飽飯,俺在縣城裡,一日不得閑,那也做不到呀。”
得到了新工作的鄭一田臉上洋溢著笑容,他跟著朱一學指派的一名仆婦取了米,尋來柴火,架上大鍋煮粥。
煮完粥, 又招呼著一乾流民們排隊領粥。
只不過,這才剛剛煮了些許,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叫住了去運糧的朱一學,低聲說道:
“管家,有個身材魁梧的壯漢一直在反覆領粥,我見著好幾次了。”
朱一學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叫來了五名已經恢復身體的家仆男丁。
只是,一見他帶人過來。
縣城來的一幫子流民忽而喧嘩了起來。
“他們不是闖軍,就是一群流民!
就這麽六個人,怕個球!兄弟們,搶了他們的糧食,我們自己逃命去!”
一人呼應之下,立馬就有七八人跟著動手。
朱一學頓時面色大變,急忙說道:“快去喊老爺帶兵來鎮壓,這群流民暴動了啊!”
說完,他拿著手中的一把竹槍,手也忽而抖了起來。
縣衙裡送出來足足有兩百多號流民,眼見朱一學這六人製不住那群搶糧的賊人,竟然也有許多人躍躍欲試。
這裡,真正是流民的人不多。那些被奪了家財,亦或者被縣衙裡看著礙眼的流氓地痞才是居多。
這些人本以為是要被賣給闖軍當填溝壑的炮灰,沒想到遇到的闖軍這麽弱,竟然只有六個人就來彈壓。
朱一學的虛弱刺激到了這些流氓的野心。
很快,又有二十來號人加入到了這場混亂之中。
眼見混亂即將擴散開再也難以收拾的時候,忽而,一個仿佛惡龍擇人而噬的咆哮之聲響起。
朱一學喜極而泣,說道:“老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