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計較已定,朱弦越也不在外面撒歡,油門一擰,轉瞬駛向穎岐口小鎮。
離開荒涼的野外,再度回到小鎮,一想到此次闊別幾乎有兩個月之久,朱弦越心中莫名對小鎮子有些期盼。
只是,一聽外面這摩托車的馬達聲響起,竟然給小鎮帶來了一陣慌亂。
不多時,就見李文秀、李良聚集了十來個丁壯,人人扛著長槍,警戒以待。
朱弦越明白,摘下頭盔,對著眼前一幫子人笑道:“怎麽,我這才離開沒幾個時辰,就都認不出我了嗎?”
“是恩公!”
“師父!”
“老爺!”
稱呼各異,但大家全都放了下來。
一旁的李文軒目光灼灼地看著朱弦越胯下的雙輪鐵車,猛地回想起了剛才朱弦越離去時,李澤秋說的話,心中竟然情不自禁地信了幾分。
警戒解除,朱弦越也得以回到自己的帳篷。
讓朱弦越頗有些刮目相待的,是三個男人的家眷,正在為朱弦越看守著剩下的糧食。
24人分走了一共四千八百斤,但也還剩下幾百斤呢。
糧食在戰亂,這是有錢也買不著的東西。
朱弦越看向其中一個,率先朝著自己行禮的男子讚道:“不錯。你可識字嗎?”
男子說道:“回稟老爺,俺小時候在蒙學度過幾年,識得幾個字。”
朱弦越說道:“好,這裡有一些紙筆,你先學著用下。隨後隨我,給帳中所有人登記下姓名。
另外……你往後就叫:朱一學,就先試用管家一職,管著這些糧食,負責每日給全營做飯,洗衣灑掃這些雜活。”
“今日帳中,所有選擇當我家仆的,以後就忘了過去,開始新生吧。”
“你們只需要記住,過去的苦難,包括你們的姓名來路,都已經翻過去,不需要再回首了。
今後,你們所有人都姓朱,是我的人,我會讓你們都能吃得飽,穿的暖,有個好營生,和和美美過日子!都聽明白了嗎?”
眾人這次反應很快,紛紛應和道:“是,老爺,按懂得了。”
“老爺,俺明白。”
“謝老爺賜名,俺吃朱家的飯,給老爺乾活,這條命都是老爺的!”
……
領著朱一學給所有人改名登記下來,朱弦越走到了四名長工的身上。
他需要摸底一下手頭的人才,以及各自擅長的東西,爭取做到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最好對付的是兩個憑手藝吃飯的工匠。
這倆一個木匠,一個瓦匠。
朱弦越說道:“往後給我做活,吃飽穿暖這是肯定的。
但也一樣會有賞錢,月例,全看你們能不能好生出力氣,有本事端得住飯碗。如果有偷奸耍滑的,自然開革不饒。”
“明日起,我們就還要建好些個營寨,化糞池、澡堂、學堂、醫堂都要建起來。有的是你們表現的機會。”
“如果賣力做得好,前三個月給賞錢,第三個月起,給月例。
月例高低與否,和你們乾活賣不賣力,技術到不到家,還有能教出幾個學徒掛鉤。你們也不用擔心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在我這,沒有什麽三十五歲畢業的說法,好好做,以後你們生老病死,我都管了。”
兩名匠人哪裡見過這麽好的東家嗎?
原本還有些羨慕家奴,擔心自己是個異數不合群的忐忑心思一掃而空,紛紛拜倒,感激地說道:“東家放心,
您可就瞧好了,俺一定出死力,下大力。” “是是,東家,俺們都是實誠人,肯定老實乾。”
……
最終,目光又落在了剩余的兩名應募長工之人身上。
朱弦越默默打量起來。
這兩人首先,都不是工匠。
因為,他們身上都沒有那種終日勞作,皮膚黝黑粗糙,手腳關節寬大的特征。
其次,則是這兩人不像是那群底層農民、工人一樣,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朱弦越走過來時,這兩人竟然還首先起身致禮,口稱:“見過東家。”
朱弦越走過來,席地而坐,拱手道“你們既然願意應募,為我做事,自然需要人盡其才。
不知你們是做什麽營生?什麽名字?又為何到今日這番境呀?”
兩人都有些尷尬,對視一眼,最終一個稍微年長,約莫四十上下的男子先說道:
“東家,實不相瞞。我名:吳彥平,原本是個鄉間塾師,靠著鄉裡大戶資助,為幼童開蒙……
後來賊……闖軍殺來,拷掠了大戶,又有地痞洗劫了我家,現在妻子兒女不是所蹤。
原本是想去項城投奔親友,結果項城親友也因兵亂不知所蹤。
在下隻好隨著饑民,隨波逐流。”
朱弦越明白了, 這是個被闖軍所害,結果最終卻陰差陽錯,投靠了闖軍的鄉村教師。
見他年長,心性成熟,朱弦越也不客氣,直接說道:
“既然如此。那這學堂就有了著落了,往後呢……就希望你每日教導這營中所有人識字。
第一個月管吃住,看賞。第二個月起,若是教學得力,這些人認字的多。
月例就給你開的高些。”
吳彥平見朱弦越也安排了活乾,心中惴惴不安之心也落定,躬身道:“在下明白,請東主放心。”
朱弦越想起來什麽,又說道:“這些女子,不管老幼,也一樣要學。還有那兩個工匠,也要學。”
“我著重強調一遍,不是讓你隻教蒙學,研習儒家經義的,我這裡不用他們去考八股。
我要的是人人識字,能夠在三個月內拚寫大部分主要用字。”
“罷了,初期,我會與你一起親自教學,你到時候學著點即可。
而且,為了教學方便,我還準備了一套《拚音法》《簡字法》,還有一套《文盲掃除教義》,你先自己研讀清楚。
兩周後,我親自考教你。如果你能通過我的考校,月例四兩銀子起步。”
吳彥平愕然,這一連串非同尋常的消息,讓有些消化不了,不敢置信地說道:“東主是說,那些女子,匠人,也要讀書嗎?”
至於什麽《拚音法》《簡字法》,還有《文盲掃除教義》,這些在吳彥平看了反而不是重要的了。
朱弦越嗯了一聲,反問道:“女子,匠人,你就教不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