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長時間任平沒在舒適的床榻上睡過覺了。
沃野城中,都是土炕,加再多被褥,也是硬得慌。
借著酒勁兒,任平一覺睡到天明,一掃數日來的疲憊。
“來人!”
聽見他的招呼,當值的玄鎧騎兵,立馬推門進來,其後還跟著端著銅盆清水的歌姬,舞女,為首的還是昨日獻唱的鄒蘭。
任平揉著稀松的睡眼,眼見於此,默默為冀州刺史點了一個讚。
“弄點熱水,我要沐浴!”
“諾!”
任平接過鄒蘭遞來的解渴茶,隨意吩咐道。
鄒蘭對此並無異議,甚至還有幾分欣喜。
如侯之言,任平臉皮厚無所謂,倒是讓以鄒蘭為首的一眾歌姬舞女,誠惶誠恐,若不是有他提前揮手示意,此時庭院當中便要跪倒一大片鶯鶯燕燕了。
其中冀州官員,包括冀州刺史在內,都巴不得衛廣給任平來個下馬威,昨日任平在他們眼裡,太過於跋扈,差點要了他們一眾人等的腦袋。
別說重生前的任平,沒有穿過這麽高檔的手工絲綢衣物了,便是魂穿後,再加上魂穿前的大漢任平,其活了二十多年,似這樣的衣料,摸都沒有摸過。
任平和衛家沒啥仇怨,拋開其他因素不談,他對於衛廣這位沙場老將,很是尊重。
他們卻是不曾想,衛廣剛坐在右垂首的位置上,任平便連猶豫都沒有猶豫,直接一揮衣袖,轉身快步落座於左垂首位,瞬間驚呆了眾人。
其現在整個鼻腔中,都充斥著淡淡幽香。
“如郎不陪著殿下,怎有空來我這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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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蘭悠悠下拜,卻是被任平一把攔住,其轉身收了那副玩世不恭,推門而出,眼見小宦官時,觀之背影,於瀟灑中更是多了一份英武。
任平率先行禮,態度謙恭,並特意避諱了那個“老”字。
眼見於此,若不是衛步相攔,一旁的衛登便要起身,當眾對任平拔劍了。
兩相比較,她們自然更愛給任平獻舞。
一眾歌姬舞女見了,眼中亦有驚訝之色,顯然他們也沒想到,傳聞中“凶神惡煞”的任將軍,只是換了一身衣物,便有這麽大的變化。
同時冀州人,說不得她們當中便有誰的家鄉是在朔方,五原二郡。
但該說的他都說了,如侯也不便久留,其起身拱手便走,任平一直將他送到了房門口,而此時鄒蘭她們已經帶著仆役,提著幾桶冷水,熱水,回來了。
鄒蘭她們身為冀州刺史方理的歌姬舞女,倒是不怕那些冀州其他官員,平日裡她們最擅長察言觀色,嬉笑逢迎。
門外便傳來一聲宦官獨特的嗓音。
“嗯!”
如侯說到關鍵地方,便不再往下說了,其深知有些話不是該從他一個太子屬官嘴裡出來的。
如侯嘴上不說,心裡也是當自己和任平是老相識,方才如此敢言。
好巧不巧,衛廣好似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就在任平快到右垂首座位時,其恰到好處的轉身,亦往那邊而去,二人在座位跟前,一上一下,駐足對視。
任平一到廳堂,方才發現,自己乃是一眾官員中,最晚到達此地的,昨日赴宴的一眾權貴,早早便依座次等待多時了。
其從容享受著鄒蘭等歌姬舞女的按摩,擦背,泡在浴桶裡,
體會久違的愜意。 別說其他了,就現在其身上穿著的“浴衣”,薄如蟬翼,任平粗略估算,怕是換他麾下玄鎧騎兵身上那一套鐵甲,都差不了多少。
“諾!”
今日任平也算體會一把啥是權貴生活。
再則她們就是一群歌姬舞女,別人為難她們又有何用?難道冀州刺史還能因此被打臉不成?
鄒蘭上前親自為任平除卻衣裳,今時不同往日,論容貌其和紅英各有千秋,論身材她略勝一籌。
“選帥一事,需得軍議。”
“太子殿下,到!”
自從他夜踏匈奴營門後,任平還未洗過澡,平日裡其整個人忙於軍務,還不覺得怎樣,今日一泡澡,其立馬便覺察到,自家身上的汙濁了。
但他亦只能點到為止,其心知邊塞苦寒,任平又接連和匈奴拚殺,立下大功,放松放松也是應該的。
其與周遭眾人的氣質皆不大相同,便是和親兄弟衛步亦是如此,所以任平即便先前與他沒見過,今日初逢,亦能一眼便猜出,此人就是衛廣。
給任平傳信的小宦官,被他這一聲“上差”,喚得那叫一個美,其心裡都樂開花了,臉上還得竭力保持著嚴肅淡定,一旁值崗的左右玄鎧親衛見了,都有些憋不住笑。
如侯是太子親信,路人皆知,衛廣現在暫時總攬太子殿下這一路大軍的軍務,對方一到,如侯便來自己這裡,明擺著劉據有換將之心,此舉是先派人和自己通通氣。
“少軍勿怪,少軍勿怪!”
“進來吧!”
拋開那些玄之又玄的“氣質”而言,眼下廳堂中就空了三個座位,一個是太子劉據的居中高座,剩下兩個便是左右垂首的位置,昨日居右垂首的衛步,此時已然落座到了後一位,那在場能和任平,平起平坐,還穩穩壓衛步一頭的,便只有今日突然趕來的衛家當代領頭羊衛廣了。
方才還裝作不在意的衛廣,此時又再次將目光聚焦在了任平的身上。
何止是她,屋內周遭的歌姬舞女,一聽任平還要看她們歌舞,個個心花怒放,小鹿亂撞。
“三軍不可一日無帥,殿下自知於軍務上,稍有欠缺,其自領大軍,必選一名副帥輔佐,任將軍連破匈奴,久經沙場,深受殿下信賴……”
任平對此,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如侯聞聽此言,瞬間收起了嬉笑模樣,其也不客氣,自行尋了個座椅,對著任平使了個眼色,任平知趣,揮了揮手,屋內兩名玄鎧親衛便就此退下,並順勢將門窗關好。
大家都料定任平不敢當面和衛家撕破臉,只能乖乖等著太子殿下到來,呆立廳堂,當眾出醜。
“末將任平,見過衛將軍。”
“如侯你我乃是舊識,此處又不是軍帳,你喚我將軍,未免太生分些了吧?”
身為歌姬舞女,比妾還要低一等,她們的日常,便是為了取悅豢養之人。
越是如此,任平越覺得太子劉據對自己真是不錯。
傻子也知道,任平的話,已然引來大多冀州官員的不滿。
鄒蘭等一眾歌姬舞女,擔心的是任平因為厭惡冀州刺史,從而遷怒於她們,不讓她們侍奉,今得了任平吩咐,可知其並沒有那個意思,如何能夠不歡喜?
他自己聞自己身上的味道,都有些忍受不了,其竟然能和他把臂同行。
那些冀州官員,軍中的文臣武將,也是夠能忍的,任平昨日喝他們敬自己的酒時,可沒見一個神色有異之人。
“蘭姬靜候將軍!”
任平對於自身的裝束也很滿意,至於衣物,玉冠,玉佩等應用之物,是何人準備的,其一概不問,主打一個,只要自己不問,便就不知道,東西其照收不誤,這份情,其卻是一點不領。
那些官員,之後有了衛家做靠山,怕是過了此役,便會明裡暗裡的為難他。
任平的粗手剛搭在鄒蘭柔荑上,還沒來得及,嘗出啥滋味呢!
如侯說完,目光炯炯的盯著任平,任平心中雖知其意,但面容神情,卻無絲毫異樣。
他們礙於太子殿下當面,任平攜戰功而歸,威望正盛,只能避其鋒芒,但胸中那口氣,卻實難下咽,足夠他們昨晚在床榻上,輾轉反側,無心睡眠的了。
任平見此,胸中火氣立馬便上來了,一眾冀州官員,大多都不再掩飾,面露幸災樂禍的神情。
任平的住所,哪裡會沒有浴桶?一眾仆役,手腳極為利落,不過片刻便將水溫調試好了。
“少軍,大局未定,你身為軍中柱梁,莫要被酒色所誤。”
這種香氣,沒有任何“科技與狠活”,自那些歌姬舞女身上散發出來,被任平嗅到,便好似置身於幽蘭空谷當中。
任平聞言,點了點頭,也不表態,只是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
“將軍言重了,小的就在門外候著。”
“今早衛廣將軍到平定郡城了。”
任平泡舒服了,身子揉搓了兩遍,出了浴桶後,自有姬妾為他細心披上,薄如蟬翼的絲衣,其靠坐在軟榻之上,頭枕鄒蘭的本錢,她這裡為自己擦拭頭髮,還有兩名面容姣好的歌姬舞女,為任平修剪手,腳趾甲。
“將軍,太子殿下有請!”
鄒蘭這名歌姬,著實不一般,方才任平上手後,其臉頰只有淡淡的紅潤,聽見他要走,眼神中亦不見失落,只是盡心為任平挽好秀發,帶上玉冠。
任平的回答,讓如侯摸不著頭腦,其也沒說自己是要當這個副帥,還是不當這個副帥。
“任將軍可在?”
任平受太子寵信,衛家亦是太子鐵杆啊!
人沒到齊,太子殿下自然不會先一步出現。
整個廳堂中,現在除了伺候的宦官奴役外,只有兩個人還站著。
誰曾想,衛廣卻是不買帳,簡單答應一聲後,直接坐在了右垂首,目光亦轉向身旁的自家弟兄衛步,絲毫沒有再理會任平的意思。
她們怕任平煩悶,還安排了專門姬妾,為其拂琴,任平不通音律,但好的曲子,便是讓即便不懂的人聽了,亦覺得神經放松,心情舒暢。
被任平這般“調戲”,便是素來見慣世面的鄒蘭,心跳也快得不行。
此時若是任平不坐左垂首,便等於當眾宣布,自己不如衛家,之後那些冀州官員,就會紛紛投靠衛家的門庭,他再想奈何這些人,免不了要和衛家進行更激烈的交鋒。
任平說話間,佯裝惱怒,如侯見此,笑呵呵的走了進來,告罪道。
大家此時都在看,都在等,看你任平,敢不敢還像昨日那般“跋扈”,他們冀州官員好欺負,衛家可不是好欺負的!
故而其只有一瞬間的思考猶疑,便自行邁步往空余的右垂首座位而去了。
人靠衣服,馬靠鞍,穿上一身名貴的淡青色絲綢大袍, 任平此時那裡還有半分往日的凶殺之氣,其活脫脫一個遊街逛市,百無聊賴的世家郎君子弟。
任平剛打發了一眾歌姬舞女,如侯卻是不知何時,已然到了其門口。
如侯見任平不言語,卻是急了。
任平也不知道,鄒蘭她們準備的衣物,是從何處得來的。
“昨日那曲不錯,待我回來,看看你們還有沒有什麽新鮮玩意兒。”
眼看自家勝券在握,就連為首的冀州刺史方理,臉上都露出淡淡笑容。
進入房門之前,她們這一眾歌姬舞女,生怕任平見還是她們伺候自己而惱怒,昨日其在宴席上的話語,這些歌姬舞女,可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周遭數十位文臣武將見此,皆是一臉玩味,靜待“好戲”上演。
大腿旁站著一位妙齡佳人,以恰到好處的勁力,持續為任平敲打按摩。
一個是“姍姍來遲”的任平,一個便是正端詳桌案上的軍事地圖,面容剛毅,頭髮黑白參雜的老將衛廣。
“上差稍後,待末將更衣。”
同樣是取悅對象,任平在樣貌,品格,性情等等方面,皆要勝那已然五十有余的方刺史不止一籌。
任平說話時,食指挑起鄒蘭下顎,故意和她十分靠近,給她一種,隨時任平都會吻上去的感覺。
此乃任平私事,如侯也不好多說,以任平現在的威勢,太子殿下又在平定城,換了旁人,是絕不敢當面同他提及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