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匈奴右當戶阿尼亞的部曲慘敗後,沃野城的漢軍,一連三天都沒有見過匈奴軍隊再攻城。
但是這些匈奴軍隊不攻城,卻也不走,就扎營城外,和城中守軍遙相對峙。
“啟稟將軍,匈奴人大肆分派兵力,在周遭尋找砍伐大木,屬下抓了個舌頭,審問一番後得知,他們是要以大木建造雲梯,以便日後再次攻打我沃野城。”
趙三箭說話間,還不忘示意,讓帳外士卒將自己抓得匈奴舌頭帶進來。
“殺了吧!”
誰也不曾想,這匈奴舌頭剛進帳,便被任平揮手下令處決了。
“諾!”
匈奴造雲梯,任平不感覺到奇怪,也不怎麽在乎,以現有模式的攻城戰,對方別說是造雲梯了,他就是造衝車,投石車,任平也覺得無所謂。
自己背靠沃野城,城裡物資充沛,如果選擇對耗,肯定是遠道而來的匈奴著急。
再者匈奴人因為害怕玄鎧騎兵衝營,他們並沒有選擇分散兵力,圍困沃野城,而是集中全部兵力,在一起扎營。
這使得任平和外界聯系,並沒有被隔絕。
任平的戰略目標,就是要拖著這股匈奴軍隊,不讓他們去謔謔別的城鎮。
原本他還怕因為右當戶阿尼亞戰死城頭,匈奴人沒了膽氣,直接被嚇跑了。
甚至其都準備,為了防止匈奴被嚇跑,他都想著要找個人做使者,過去哄騙左賢王波爾多一番,適當的示敵以弱。
誰曾想左賢王波爾多這般上道,越挫越勇,現在這架勢明顯是要和任平死磕到底了。
知道了左賢王波爾多不打算跑,任平每天這覺睡得是越來越香。
趁著這個時間,任平讓羅愣娃,趙三箭負責把挑選出來的預備隊民兵,好好訓練一下,有好苗子,就入軍籍。
幾天時間,想練出一支勁旅肯定不現實,但有道是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任平也不求讓這些民兵個個都變成以一敵十的精兵,最起碼別在出現之前那種,城下匈奴都搭弓了,還不知道躲避的情況便行了。
城裡缺醫少藥的困境,比任平想得要嚴重。
之前一戰,根據崔田的統計上報,陣亡了一千二百多人,輕傷者五百多。
要知道這些可都是任平親自訓練了半年多的沃野軍,有不少還是跟著他,一起打過巴圖的。
陣亡的一千二百多人裡,當場死在城頭的,只有不足一半,其余的皆是因為傷重無藥醫治而死。
這個問題,任平知道,但是一點也解決不了。
匈奴來得太急,他實在是沒時間搞醫療。
這幾天,任平天天都往傷兵的帳篷裡跑,探查他們每天的情況。
“這些傷兵的夥食,一定要保障好,頓頓都要有肉!”
“諾!”
任平給崔田下達了死命令,崔縣丞執行的也頗為不錯。
城中的百姓,各家商賈,都知道任平體桖士卒,愛惜士卒,誰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克扣軍餉,任平天天往傷兵營裡跑,被其發現,那人肯定沒有命在。
別看商盟之中,大家現在相處的挺和諧,但是各家中人,誰也沒忘了,任平是親手砍下二十幾個走私犯腦袋的狠人。
他們現在一家老小都在沃野城,沃野城破,這些商賈之家,也落不得一絲好下場。
“縣丞,前幾日我從長安帶回來一些精米……”
“有多少?”
崔縣丞每天要處理的事很多,
許多小事,其已然全權放手給下面商賈了,但陳胖子聽了任平下達的傷兵餐食標準後,向他來稟告的事,其卻是不敢怠慢。 “約有一百石,路途遙遠,我收到家中傳信,心中焦急,便沒來得及帶回來太多。”
崔田聞言,從書案後方起身,於帳中左右踱步思慮了片刻後,方才回道。
“將這些精米都運到老夫帳中來,稍後爾與吾一同稟告將軍,由將軍定奪。”
“諾!”
崔縣丞看著陳胖子轉身離去的背影,心中暗暗感歎:自家將軍好手段,似陳胖子這種人,都能從長安快馬加鞭,趕回沃野,無外乎其早早派人將他的家人,以躲避戰亂之名,接到了沃野城。
你陳胖子再是奸滑,總不能不顧自己父母,妻女的性命吧?
當然陳胖子也想得明白,漢武帝實行榷酒酤之法,釀酒,賣酒都是朝廷的事,他們的“匈奴血”,是打著抵償軍費名號售賣的,沒有任平這杆彪猛校尉的大旗,他們商盟便不能賣酒。
不能賣酒,陳胖子能做啥?
最多還是回去,跟著旁人賣弄一下嘴皮子罷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嘗慣了人人追捧,京城中各家權貴門中客,都得高看他一眼,縱然是茂陵那些巨賈豪紳,見了他都得客客氣氣的滋味,你讓陳胖子再做回從前,其如何願意?
要說整個商盟中,誰最堅定的和任平站在一起,非他陳公行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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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飯了!開飯了!”
“陳阿哥,你腿腳不便,咱去幫你打飯!”
傷兵營裡,一眾傷兵,聞到熱氣騰騰的飯菜,比看見黃花大閨女都親。
“孫老伯,今個又有啥好吃的?”
六子拿著兩個大碗,三竄兩擠,便到了領飯隊伍的前列。
一眾傷兵皆知,其每次都會給陳阿哥捎帶一份,陳阿哥在守城時,一連砍死兩名匈奴人,平時待人也和氣,公道,大家都對其頗為敬重,故而也就順帶默許了六子的插隊行徑。
“嘿嘿!今天這飯菜,準保讓你嚇一跳!”
六子聞言, 頗為不信,其撇了撇嘴回道。
“我六子這幾天啥沒吃過?開春新鮮的北河魚,將軍都賞給咱們嘗鮮了,你這飯桶裡難道還能裝啥神仙家的菜肴不成?”
負責打飯的孫伯聞言,微笑不語,其緩緩掀開兩個木蓋,一個裡面裝著燉羊肉,在一眾傷兵眼裡,算不上稀奇貨,六子見此神情愈發得意。
但等他看見另一桶中,裝著的宛如鹽,雪一般的白米飯時,整個人瞬間呆住了。
“哈哈……傻了吧?這是精米,你小子吃過麽?”
“俺的娘啊!別說吃,咱連見都沒見過。”
“我見過,我之前給趙家搬運貨物的時候,見過一次,但是他們的精米,可沒有這麽白。這可真白呀!”
一旁的傷兵情不自禁的插言道。
別說六子傻了,在場的傷兵哪個見此不呆住?
便是一向沉穩的陳阿哥,此時挪移著身體,拄著拐杖走過來,見此也是歎為觀止。
“孫伯,這精米是個什麽味?”
六子圍著飯桶轉了幾圈,想要伸手去摸摸,但伸到一半,又趕緊縮了回來。
孫伯聞言,當即一瞪眼。
“這是任將軍下令,特地給你們傷兵準備的,老子哪知道是什麽味?這些精米,寶貴著呢!都是陳主事從長安帶回來的,聽說只有一百多石,任將軍自己都沒舍得吃一口,全分給你們和城中老弱病婦了。”
孫伯話音落下,一眾傷兵皆感動得無以複加,更是有一些漢子,從眼睛裡,流出了不爭氣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