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從太子宮出來,和自家部隊匯合之時,已然是午夜了。
“九弟!”
“九弟!”
“九哥!”
………
一眾結義兄弟見了任平,心中皆有了底氣。
“太子有令,丞相劉屈氂勾結原繡衣使者江充,行巫蠱之事,嫁禍忠良,混亂朝綱,危害陛下,今其躲藏於上林苑中,我等持符節,即刻前往捉拿,如遇頑抗者,一律視為同黨,格殺勿論!”
太子符節在手,任平的話,公信力直接上升好幾個檔次。
“諾!”
“諾!”
“諾!”
………
上林苑距離長安城約有數十裡,今朝其太子符節在手,行軍速度,明顯大大增加了許多,那些結拜弟兄不提,任平麾下士卒見了太子符節,渾身上下乾勁兒十足。
以往任平所言,皆是他一面之詞,現在有了太子背書,那就是真正的名正言順,士卒趕路時,腰板都比尋常挺得直了許多。
任平並沒有悄然行事,為了趕路方便,直接下令士卒各持火把照明。
夏日天亮得早,待到任平率隊趕到上林苑的時候,天色已朦朦朧朧的亮了起來。
此時按照任平估算,大約是凌晨四點左右。
上過夜班的人都知道,這個時間點,正是人最為乏累的時候。
任平沒有多作部署,帶人直奔上林苑的步兵大營。
營門口站崗的數名士卒,初時看見任平等人,還以為是自家睡迷糊了呢!
等他們確定,眼前出現大量友軍時,任平已經率先帶人,距離他們不足數十步遠了。
“來者何人?”
站崗的士卒,見到這情形,著實有些懵,其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太子符節在此!我乃北軍彪猛校尉任平,奉太子令,捉拿以巫蠱危害陛下的奸相劉屈氂,劉屈氂何在?上林苑步兵校尉何在?”
任平回話之時,帶人便要直闖營門。
看守營門的士卒,一見太子符節更懵了,雖然白日裡太子親自來營,接收部隊不成,但那是他們上頭的步兵校尉,沒有選擇太子,這些底層士卒,還是認太子符節的。
在沒有漢武帝的召令前,僅憑劉屈氂一家之辭,說太子謀反,可以拉上林苑的步兵校尉下水,但這些底層士卒,卻是從心裡不相信的。
畢竟太子仁厚的名聲,維持了不是一天二天,整整十幾年,生活在長安之人,誰不知其寬仁?許多百姓,士卒,更是受其恩惠頗多。
任平正是想明白這一點了,方才有膽子,仗著人多,直接手持符節闖營。
“奸相劉屈氂何在?你們校尉何在?”
任平二次問話之時,周遭的守營士卒方才反應過來,其相互間對視一眼,猶豫了片刻後,一名士卒出言回道。
“趙校尉正陪著劉丞相於帳中飲酒。”
“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孫二頭!”
被任平突然一問,回話的守營士卒孫二頭,十分惶恐。
“且帶我前去,若你話屬實,此番記你一功,殿下面前,本將軍自會言表!”
“小人不敢妄言,方才換崗前,還是小人給他們送得酒肉,小人願意給將軍領路。”
任平言罷,孫二頭喜不自勝,一旁其同袍,眼神中,羨慕,嫉妒,懊悔等情緒不一而足。
有人帶路,任平率隊於營中更是暢通無阻。
每每有人想要阻攔,
都會有知曉緣由的同袍將其拉住,分說一二。 如此一來,倒是省了任平不少手段。
那些給人解釋的同袍士卒,倒也不是完全出於好心。
他們心裡想得明白,一個帶路的孫二頭,都可將功績報給太子知曉,自己此番作為,便是不能上達太子,能在任平這裡留下個好眼緣,便也足以了。
底層士卒不阻攔,中層軍官更不敢攔。
不是誰都有步兵校尉和劉屈氂那份膽量的。
這些中層軍官想得明白,上面的明爭暗鬥,與他們何乾?
什麽都沒有自家小命,來得實在。
“何人在外喧嘩?”
任平剛到上林苑中軍大帳外,裡面的人聽到動靜後,說話間便一撩帳簾,走了出來。
“可是上林苑步兵校尉?”
未見其人,先聞到其一身酒氣。
任平問話同時,卻是看向了身邊帶路的孫二頭。
孫二頭此時來了機靈勁兒,見此,立馬點頭。
“你是何人?”
上林苑的趙校尉,一見帳外這場面,瞬間酒就醒了一大半。
“上林苑步兵校尉,勾結奸相劉屈氂,事非不分,忤逆太子旨意,意圖謀反,現依太子令,就地斬決!”
“爾敢?”
任平話音落下,趙校尉大驚的同時,氣勢卻沒墜下風,其心裡明白得很,此時他在自家軍營駐地中,手握數千兵馬,不信眼前之人敢殺自己。
這個趙校尉卻是沒想到,任平剛剛言罷,其身後就竄出來一個黑臉大漢,他連此人模樣都沒看清楚,便被這大漢一鐵棍敲碎了腦袋,紅白之物,流淌一地。
羅愣娃此舉,不僅把一眾上林苑的士卒,將領給震住了,就是任平麾下的其他結義兄弟,見此也久久無言。
雖然兩世為人的任平,同樣是第一次見這場面,紅白之物,甚至還有不少濺在了他的甲胄上,但其心中此時卻沒有半分不適之感。
從闖自家老爹大帳的時候,任平就已經想得很明白了,今朝其不搏命,他日自己的小命便保不住。
誰不讓任平活,任平自然也不會留其性命。
已經做好殺出血路的準備,又如何會臨陣成了縮頭烏龜?
再則任平現在要做的事情太多,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時間細想這些。
羅愣娃殺了趙校尉後,任平也不耽擱,直接撩簾進帳。
此時帳內一中年男子,一臉愁苦,正和兩名妙齡侍女,推杯換盞呢!
此人一見任平進帳,也是一愣,隨即立馬起身便要尋路逃走。
“拿下!”
任平一聲令下,身後親兵不由分說便將這中年男子摁在了地上。
一旁的兩名侍女見此,當即花容失色,緊捂嘴唇不敢聲張,就怕自家一個動靜兒,引來“凶神惡煞”的任平注意,將她們也牽連上。
任平魂穿於此,便是融合記憶有差,大漢丞相,其總是認得的。
劉屈氂被拿下後,還不待說些什麽,一旁的羅愣娃便要舉棍動手,卻是被任平給攔了下來。
“太子令,奸相劉屈氂,勾結原繡衣使者江充,以巫蠱之術,陷害陛下,惑亂朝綱,罪不容赦,即刻正法!”
“爾等好大膽!吾乃大漢丞相,爾等何敢殺我?”
劉屈氂話還沒喊完,任平便已經抽出腰間佩劍刺入他的心窩,鮮血立時噴出,濺了任平一臉。
感受到鮮血的溫熱,縱然先前任平心裡,已經自我建設了無數道防線,此刻仍然忍不住手臂顫抖得厲害。
“將賊人頭顱砍下,敲鼓,點將!”
任平用左手握住右手,吃力的將佩劍抽出,盡可能讓自家顫抖的不那麽明顯。
若是有它法,任平真不想自己動手,只不過劉屈氂畢竟是大漢丞相,身份不同一般,若是由他人代勞,難免不會被秋後算帳。
更何況重生至今,羅愣娃算是其唯一可信任之人,任平犯不著因為一個劉屈氂,折損自家一條臂膀。
羅愣娃聞言抽出佩刀,替任平砍下了劉屈氂的頭顱,遞了過來。
任平接過其頭顱,轉身掃視眾人,跟隨他進帳的結義弟兄,看他的眼神,哪裡還有先前的隨意,皆是充滿了敬畏,更有甚者,已然不敢與其對視了。
任平鬧出這麽大動靜,哪裡還用得著擊鼓點將,趙校尉身死之時,上林苑營中的軍官,便已然在帳外乖乖聚齊了。
今任平有令,哪個敢多言,皆趕緊進帳聽命。
“奉太子令,誅殺奸相劉屈氂,同黨趙校尉,今二賊已伏誅,上林苑營中將士,暫且歸於吾之麾下,隨吾同去聚宣曲,長水兩地之兵,護衛京師,清除奸邪,迎天子回朝!”
“諾!”
“諾!”
“諾!”
…………
一眾帳內將士聞言,皆松了一口氣。
任平方才說得明白,是調兵接陛下回朝,那便不是謀反,這也正和他們心意,若不然此時讓這些將領於陛下,太子之間選擇,他們還真不好決斷。
按照自己心意,他們大多會選漢武帝,可奈何今朝任平有備而來,人多勢眾,上林苑營中士卒雖不少,但趙校尉一死,群龍無首,任平又有太子符節在手,旁人便是想要起兵與之對抗,倉促之間也聚集不出人馬來。
今任平所言,既能讓一眾上林苑的將士保住性命,還不違背他們的心意,在明面上也有交代,可謂是皆大歡喜,這些將領如何能不唯命是從?
安撫完這些軍官將領,便輪到那些尋常士卒了。
任平一手握著劍柄,一手拎著大漢丞相劉屈氂的人頭,邁步立足於中軍大帳之外。
此刻整個上林苑的士卒都聚集於此。
“奉太子令,奸相劉屈氂犯上作亂,以巫蠱之術坑害陛下,現已被我就地斬殺,校尉趙明,乃其同黨,亦是死罪。
爾等能夠不與其同流合汙,實不愧為我大漢鐵壁,今太子下賞,在場士卒,無論原屬,皆暫由我彪猛校尉任平統帥,一人賞錢一算,酒肉各一斤!”
“太子聖恩!”
“太子聖恩!”
“太子聖恩!”
………
空口白牙說上千萬句,也不如實際的賞賜來得實惠。
上林苑步兵營加上任平自己帶過來的人馬,足有八九千,每一人一算,一算是一百二十枚銅錢,再加上酒肉,百萬錢是肯定要的了。
他話一出口,底下士卒高興,一眾軍官更是暗暗怎舌,心道:自家方才多虧沒有和這位彪猛校尉對著乾,人家一出手就是百萬錢,魄力不談,單這份家資,便不是在場之人能夠比得了的。
這些軍官將士哪裡知道,任平是崽賣爺田心不疼。
方才之言,他是拿著太子符節說的,一切封賞都是以太子名義下發的,事後真要論功行賞時,若是太子心疼錢財,不出這筆獎賞,和他任平也無半點關系,大家要怨,背後發牢騷,也只能說太子的閑言。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不說上林苑的步兵,任平自己帶過來的人,趕了一整夜的路,水米未進,滿臉疲憊,但今朝聽到剛剛其許諾的封賞後,縱然他緊跟著便下令全軍即刻向宣曲宮出發,大家也無半點怨言。
按距離來說,長水較近,宣曲宮較遠,眾人對於任平舍近求遠,直奔宣曲宮,皆不理解。
但現在是任平掌權,一眾人等也不多言,隻悶頭趕路。
近百裡的路程,縱然是走寬敞大路,任平率隊於早晨六點從上林苑出發,待到宣曲宮的時候,也已經接近下午一二點鍾了。
平均下來,一個小時大概走了近十幾裡地,隊伍中連夜奔襲的帶甲猛士,自然是跟不上的,任平讓一部分帶甲猛士解甲交於同袍,其余的由王小利統一率領,在後方盡快趕上,他自己則統領輕裝大部隊,直奔宣曲宮,如此方才能夠在下午時分趕到宣曲宮。
“太子有令,朝有奸邪,陛下病困甘泉宮,今急調宣曲胡騎,護衛京師,統兵大權,暫由彪猛校尉任平代理,宣曲校尉阿古柏輔之。”
“末將阿古柏領命!”
任平帶著好幾千步兵趕到宣曲宮,宣曲宮的騎兵見了也有些懵,好在這裡的胡人校尉阿古柏,沒有那麽多心眼,任平把太子符節一拿出來,其立馬便接令奉行了。
跟隨任平到此的士卒,一見接管宣曲宮胡人騎兵這般順利,大家嘴上不說什麽,心裡卻都在暗暗叫苦。
一眾人等,剛剛奔襲到宣曲宮,眼看此間事了,那豈不是說他們馬上便要跟著任平再折返去長水了麽?
“阿古柏將軍,我所帶北軍,上林苑之步兵,連夜奔襲,未進水米,還請將軍弄些吃食。”
“區區小事,將軍放心!”
任平的命令出乎一眾人等預料,但大家能歇著了,總比繼續趕路強,胡人騎兵的夥食一直不錯,更何況今天阿古柏有意討好任平,其下令給士卒端上來的,都是燉羊肉和胡餅,有湯,有肉,既解餓,味道還鮮美。
“將軍何不進帳?莫不是信不過我等胡人?”
一眾步兵士卒,人手端著羊肉湯,攥著胡餅,蹲在宣曲宮外休歇也就算了,任平現在名義上,乃是這三軍統帥,竟也毫不注意影響的端坐馬上,一手羊肉湯,一手胡餅,著實讓一旁的胡騎校尉阿古柏看不下去。
人的膽量,氣質,有些是天生的,更多的則是後天養成。
任平連番經歷種種劇變,此時面對阿古柏的質疑時,其已然可以做到處變不驚,雲淡風輕了。
將手中羊肉湯一口飲盡,任平把空碗遞給阿古柏,慢條斯理的反問道。
“若是皇帝符節與太子符節同至,不知將軍該如何聽命?”
“自然是依皇帝符節而行!”
阿古柏接過空碗,正欲讓手下人給任平添湯,忽然聞聽此問,不假思索,徑直脫口而出。
其話一出口,方才覺得不對,但具體哪裡不對,阿古柏自己卻想不明白,只是看到任平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其身邊的黑臉大漢,更是立馬於地面站起,棄了羊湯,胡餅,轉持鐵棍之時,阿古柏愈發感覺自己剛剛是口無遮攔了。
“末將愚魯,還請將軍解惑!”
阿古柏將重新盛好的羊肉湯,雙手托舉於頭頂,任平見之,故意晾了他一會兒後,方才從其手中接過羊肉湯。
短短片刻之間,阿古柏便感覺自家甲胄內,已然是汗流浹背了。
“稍後便會有逆黨帶著皇帝符節,假傳陛下旨意,將軍該何去何從,還需自己思量。”
“末將曉得!末將曉得!”
阿古柏解下頭盔,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從手下人那裡接過一碗羊肉湯,陪著任平一同於宮外吃喝起來,再不言它。
“宣曲宮胡人校尉何在?”
說曹操,曹操到。
任平手裡這第二碗羊肉湯還沒喝完, 漢武帝派來的使者,便已然單騎到了宣曲宮外。
“某家就是阿古柏,你是何人?”
阿古柏搭話之即,看了一眼任平,見其依舊一臉淡定,心中了然,回話語氣,頗為不善。
“吾乃陛下特使馬通,陛下符節在此,太子謀反,陛下命你速去上林苑匯合丞相劉屈氂,聽候其調遣。”
馬通一見宣曲宮門外這場面,心中也犯嘀咕,暗道:一眾人等大白天在宮門外喝湯,這胡人就是胡人,當真不堪教化。
馬通言罷,任平給了身旁的羅愣娃一個眼色,其當即會意,將自家背了一路的劉屈氂首級包裹,向馬通擲了過去。
“啊?”
馬通接過包裹,打開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
“賊子安敢假傳旨意,誆騙於我?”
還不待馬通有下一步反應,阿古柏便抽出彎刀,催馬來到其面前,手起刀落,於電光火石之間將其一刀砍殺。
斬了馬通之後,阿古柏立刻下馬,從其手中拿到皇帝符節,轉身雙手托舉於頭頂,快步回到任平近前。
“將軍,逆賊馬通已被末將斬殺,特將其盜取的天子符節奉上,請將軍暫代保管。”
前世史書有記,征和二年,七月十一,太子派遣手下如侯持太子符節,前往宣曲宮,長水,調遣胡人騎兵。
宣曲宮胡騎領命,如侯轉道繼續向長水趕赴時,漢武帝派出來的使者馬通持皇帝符節,接管了宣曲宮胡騎,並率隊追上了如侯,將其就地斬殺。
今時不同往日,任平不是如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