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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672章 永徽2年正月
永徽二年,正月十六,耗磨日。

 萬年縣宣陽坊,縣衙斜對的琅琊郡公府,白幡飛揚,哀聲慟天。

 大唐名將牛進達,薨。

 其日,天子詔“其遭蟲水處有貧乏者,得以正、義倉賑貸。雍、同二州,各遣郎中一人充使存問”,並為牛進達罷朝三日。

 唐初三日一朝,罷朝三日,也就是免了一次朝會。

 但諸司的運轉依舊,緊要政事、國事仍通過政事堂與兩儀殿處理。

 準動用正倉賑濟、借貸,這是極少出現的事,實在是損失略大才讓永徽天子下了決心。

 好歹,永徽天子不像太宗那貔貅性子,賑濟方面是比較痛快的。

 沒轍,自改元以來,不是這裡水、就是那裡旱,某些人還覬覦著寶座,若不能盡快穩定下來,保不齊橫生枝節。

 朝廷不給災民錢糧,他們是沒法盡快恢復的,總不能捂著他們的嘴,不許他們哭吧?

 永徽天子心頭在嘀咕,是不是永徽這個名頭太大了,導致承受不起?

 正月十九日。

 黃門侍郎、平昌縣公宇文節加銀青光祿大夫,依舊同中書門下三品;

 守中書侍郎柳奭為中書侍郎,依舊同中書門下三品。

 “守”字在官方術語裡,指以低品秩官身任高職事。

 中書侍郎正四品上,柳奭原職兵部侍郎為正四品下,用“守”字恰如其分。

 這一次是正式把柳奭品秩提起來了。

 鴻臚寺中,少卿要朝朱、寺丞田達真、典客令穆古有幾分不忿。

 中書省、門下省的侍郎,都可以同中書門下三品,視為宰相,為什麽自家堂官倒不行!

 摘下尉,捧著賀鉤雄的茶湯,不鹹不淡地吃了一口,范錚笑道:“你們還真是閑的!”

 加不加同中書門下三品,

對范錚而言真沒那麽重要。

 一個書不怎麽讀、武幾乎半殘廢的小坊正,能混到九卿之一,祖墳都快噴火山了好嗎?

 非要爭那個宰相之名做什麽,又不多拿一文錢俸祿。

 雖說堂廚確實不錯,可官廚也差不到哪裡去,同樣是指定場所種植、養殖的產物啊!

 比如說官廚裡吃的鴨子,斷不是東市、西市裡嗉囊強行塞滿砂石、糠秕的鴨子,而是司農寺鉤盾署供應的活鴨,嗉囊半空,生命力頑強著呢。

 譬如今日,食手一刀封喉,倒提鴨腳、鴨翅根放血,直到鴨子再不掙扎了,才將鴨脖子別於翅膀下,扔於木盆,沸水燙之拔毛。

 孰知那鴨子被水一激,竟跳出木盆,倉惶著滿衙亂跑,雜役們手忙腳亂地追了一裡余,才算將鴨子正法了。

 心頭惶恐的食手,伏地向范錚乞罪——因為,鴨血淋了半個鴻臚卿。

 若是講究一些,再據此佔卜個吉凶,食手雖死亦難辭其咎。

 那些玄乎的事,未必有人盡信,但想收拾你時,他們一定信!

 “既然知道有過,把鴨肉做得香一些,讓本官口齒給它定罪。”

 范錚一本正經地開口。

 食手兀自篩糠,田達真一腳踢到他屁股上:“還不趕緊把鴨肉做好,請堂尊給它治罪!”

 傻的,聽不到堂官說是“過”而不是“罪”麽?

 食手大喜,爬起來叉手,轉身奔官廚而去。

 要朝朱大奇:“堂尊仁慈,下官是佩服的。只是,身於與禮部一脈相承的鴻臚寺,凶儀之事也在執掌中,堂尊就沒一點忌諱?”

 范錚笑道:“就是忌諱,才要將它超度了啊。”

 哄堂大笑。

 能在鴻臚寺裡廝混的,怎麽也得有點文化,不能開蒙了就混入官員體系不是?

 所以,范錚的“超度”,幾乎都秒懂。

 鴻臚寺此時在衙中的數十號人,心頭都松了許多。

 堂官不罪食手,其人好處得多,想來不至吹毛求疵。

 在這麽一個堂官手下做事,想來都能多活幾年。

 官廚做好膳食,那隻鴨子果然被綁成了葫蘆狀,送到范錚案上。

 范錚輕咳一聲:“本官說兩句:願鴨子為本官超度後,來生可以自由飛翔。開吃!”

 說兩句,那就是兩句,范某沒有來回講正確廢話的陋習。

 正常狀況下,任何一個官員,不逞官威、不說廢話的狀況下,能說一刻鍾的乾貨就很了不起咯。

 現實往往是,台上滔滔不絕,台下暗暗罵娘,洋洋灑灑數萬言,總結下來無一物。

 范錚不是陸飛甲,也不是陸甲生,不能一人橫掃整隻葫蘆鴨,只能拳拳盛意地邀請要朝朱、田達真、穆古一並下箸,倒讓寺中官吏覺得堂官親近僚屬。

 穆古歲數偏大,這種耙爛的葫蘆鴨最對他胃口。

 有些人會因病忌口,倒是穆古身體賊棒,連邏些城他都去回來了,嘛事沒有。

 當然,與使節界的安興貴、唐儉、王玄策相比,穆古的功績是沒法拿出手。

 沒法,大唐的使節太不講武德了。

 烈日當空,星星的光芒怎能看到?

 “堂尊,典客署中,隨右武衛將軍鮮於匡濟,至吐蕃邏些城吊祭的兩名掌客已歸。”

 穆古置箸。

 典客署正九品上掌客共有十五人,常有隨行出使而功勞不顯的。

 沒轍,安興貴、唐儉、王玄策不常有,能正常履行職司的官吏,已經殊為不易了。

 要知道,世間還有多少官吏,純粹在混日子。

 范錚聲音沉穩:“讓他們明日到我公房來,稟報所見所聞,寺丞記得詳細記錄。”

 田達真忍住笑意:“堂尊,明天可是休沐日啊!”

 范錚失笑一聲,倒是忘了此節。

 “後天早上吧, 記得將他們功勞寫清楚了,考課報上中。”

 不要說范錚偏心,上中之評在大唐幾乎到頂了,但出使吐蕃的難度穆古是知曉的。

 路途、山坡且不說,關鍵是那種喘息不止、昏沉惡心的感覺格外難受。

 范錚倒不關心松讚乾布葬於何處,他想知道文成公主的近況、吐蕃權力層的改變、以及是否有異動。

 沒法,這隻居高臨下的雪豹,實力不弱,還佔據了地利,范錚得關心他們有沒有東進之心。

 畢竟,大唐這隻強壯的大蟲,四面群狼環視,若全力對付高句麗這個宿敵的話,可能會讓吐蕃再度坐大。

 兩面兼顧的話,坦白說,做不到。

 范錚突然想到了永徽元年的失誤,默許吐谷渾趁吐蕃國喪還擊了吐蕃一手,卻失了大義,日後吐蕃要滅吐谷渾時,大唐真不便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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