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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419章 瓜婆娘
第420章 瓜婆娘

 天漸涼,加衣裳。

 杜笙霞個瓜婆娘,拿出一堆狐裘,厚著臉皮說自己做的。

 麽麽,都那麽熟了,裝什麽裝?

 “繡鴛鴦戲水團扇,能繡成小鴨逃難,你也真敢說。”

 范錚嘀咕著接過雜色狐裘試了一下,大小正合適,絲毫不差,這越發坐實不是杜笙霞的手藝了。

 當然,也絕對不可能是阿娘元鸞的手藝,要不然過年的時候,府上掛不出那麽密集的幡。

 杜笙霞瞪著眼睛,瓊鼻皺起,兩顆虎牙露了出來,鼻孔裡哼了一聲,一腳輕跺范錚腳面。

 蹣跚學步的范鳴謙謳啞兩聲,范百裡心急火燎地過來拉架:“阿弟說了,不要吵架!”

 范錚與杜笙霞相視而笑。

 “好,不吵架。二郎越發走得穩了呀,怎麽還不會說話呢?”

 杜笙霞逗弄起范鳴謙。

 瓜婆娘顯然早就忘了,范錚跟她說過,黃口小兒說話,有七八個月開口的,有一歲半開口的。

 只要能謳啞學語,就不會有什麽問題,無非是早晚罷了。

 許久,杜笙霞手忙腳亂地拿出雜色狐裘,舅姑各一件,范百裡、范鳴謙一件。

 范老石套上狐裘,靦腆地擺手:“倒是合身哩,就是覺得怪怪的。”

 元鸞呸了一身:“狗肉上不了席!穿著!這是兒媳婦一片孝心。”

 雖然是花錢買來冒充自己做的。

 范百裡穿了一下,立馬脫了,熱的。

 娃兒好動,身上的溫度較大人要高一些,很正常。

 范錚瞟了一眼,見還有大小不等四件赤色狐裘,瞬間警醒,認真看了看杜笙霞。

 雖說大唐對民間服色有規定,

也管得不太嚴,可純正的毛色,多少還是些達官貴人才敢穿戴。

 比如范卿,地位夠可以了吧,紫色衣物他絕對不敢穿。

 杜笙霞莫名地覺得不安,縮了縮玉頸:“幹嘛用這奇怪的眼神看人?”

 范錚指了指赤狐裘,一言不發。

 杜笙霞眸子黯淡:“人家想閻婉姐姐了嘛,就念著她一家在鄖鄉縣好孤獨的。”

 李泰封順陽(郡)王,遷均州鄖鄉縣已經數年了。

 但是,就連閻婉的阿耶閻立德、兄長閻玄邃都沒敢上門看望啊!

 范錚瞪了杜笙霞一眼:“瓜兮兮的,不知道先問一聲嗎?知道的說你重情重義,不知道的以為你跟順陽王妃有多大仇。”

 “順陽王在世一天,伱就得避嫌一天!真以為沒人看望他,都是天性涼薄麽?”

 “現在這種敏感時期,你越關心她家,她們的日子越發難過。”

 這婆娘,險些好心辦壞事。

 自己倒無所謂,反正已混到四品的資歷,要不要再混下去也可商榷,可李泰承受得住由此帶來的猜忌麽?

 現在有什麽動作,對李泰而言,都是屋破偏逢連綿雨、漏船載酒泛中流,掙扎得越厲害,死得越快。

 開府也好,追加待遇也罷,對囚禁於方寸地的籠中鳥來說,有意義麽?

 要知道一個冷漠的事實,哪怕李泰後來進封為濮王,依舊寸步未離鄖鄉縣,直到薨的那一天,葬於均州鄖鄉縣之馬檀山。

 馬檀山成了李泰一支數代人的墓群,李泰、閻婉、李欣、李徽俱葬於此。

 更冷漠的事實是,唐玄宗時期,應李適之所請,遷其祖李承乾、父李象墳入昭陵,李泰一支卻永遠葬在鄖鄉縣。

 所以,史書上、資料上寫的寵愛與悲傷,怕是得好好揣摩一番,看看多少是文過飾非。

 李欣與李徽在阿耶喪後,日子倒寬松了許多,畢竟他們已經在法理上喪失了皇位的繼承權,沒有威脅了。

 赤狐裘是能送到,但會讓閻婉更加難受。

 杜笙霞張了張嘴,不能吐出一個字,眸子掩上一層淡淡的霧氣。

 元鸞不忍心了:“大郎也是的,兒媳婦她不懂朝堂之事,你好生說話嘛。”

 范錚歎息:“阿娘,我已經足夠好聲氣了。若是不信,當我沒說,反正倒霉的不會是我。”

 范老石端坐高椅,難得地硬氣一回:“我說瓜婆娘,漢子辦事,婆娘閉嘴。大郎在朝廷廝混,懂得比我們多,聽他的沒錯。”

 杜笙霞抿了抿嘴唇,仿佛被抽空了全身力氣,跌坐到中椅上,眼現茫然。

 這個世界,真複雜啊!

 范鳴謙跌跌撞撞地衝過來,撲到杜笙霞身子,一聲模糊不清的“阿娘”叫了出來。

 杜笙霞抱起范鳴謙親了一口,眼中漸漸有了神采。

 二郎都會叫阿娘了,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閻婉姐姐的好,日後再回報了。

 范錚笑著輕輕擊掌:“哎呀,二郎會叫阿娘,真厲害!”

 范鳴謙咿呀幾句,范百裡立刻拆台了:“阿弟,你天真了,阿耶是在問你,為什麽不叫他呢。”

 “噗哧”一聲,杜笙霞笑了。

 這個當家漢子喲,心眼跟針尖似的,連這種醋也吃。

 “阿耶,那個李守因,真的好討厭,在坊學裡總是鼻孔朝天,逮隻過路的細腰都要罵幾句。”

 范百裡告狀。

 別看范百裡有官身,除卻習武的時間,他多數時候還是在坊學中的。

 倒不是嫌定遠將軍府小,關鍵是府上基本沒娃兒,他總不能一天到晚領阿弟吧?

 坊學裡頭,雖然學生比范百裡年長許多,好歹多數在“小”的年齡段,“中”的不多。

 范錚拍拍范百裡手背:“記住了,他就是個旁聽生,真敢惹事,趕了出去。”

 范百裡嘟嘴:“可是,他拿熱水潑巫桑嫂子。”

 范錚眉毛一挑,怒氣上湧。

 反了天了!

 

 坊學。

 范錚沉著臉立於棗樹下,左右分站山長、先生,面對一群坊學生。

 坊中子弟,即便是皮也有一定限度;

 青龍坊、立政坊的子弟,更是局促不安,每天都收斂的性子,唯恐犯了哪條規矩被掃地出門。

 “查,旁聽生李守因行為不端,敦化坊學即日除名,限明日搬出敦化坊,多交房課由坊中退回。”

 范錚的話,讓整個坊學都震驚。

 他,他竟然真敢將貴人子孫除名!

 李守因面紅耳赤,咬牙走出隊列,入學堂中將家當取出,恨恨地望了范錚一眼。

 拐角處,一名老仆走了出來,向范錚叉手:“少卿息怒,我家少郎君年幼無知,望大人有大量。”

 范錚冷笑:“他那是年幼無知嗎?他是生性本惡!在敦化坊學尚且無法無天,出去不得窮凶極惡?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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