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放棄，未嘗不是一種最好的選擇。

　在省人醫的時候，郝建良和陳芬夫婦二人其實就已經被內科周主任勸解過，讓他們趁著現在還年輕，還能要孩子，眼睛往前看，努力過好以後得日子，他們也幾乎已經放棄了。

　這次之所以過來找李唐，也是因為小丫丫的病情確實好轉了，這讓他們又看到了那麽一絲絲希望。

　希望確實有，但卻也不那麽如人意，既然這樣，乾脆長痛不如短痛。

　李唐挺佩服這小兩口的，這種決定真的不是那麽容易下的，身為旁人，沒權利去指責人家。

　“他們……”

　回家的路上，宋小慧欲言又止。

　“怎麽了老婆?你是不是覺得郝建良和陳芬兩口子有些狠心了?”

　“不”宋小慧十分肯定的搖了搖頭:“恰恰相反，我真的挺佩服他們的勇氣，磊磊是他們兩個人的孩子，要說心痛，最心痛的應該是他們才對，旁人無可指責，哪怕是孩子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

　如果說孩子剛查出來這個病，他們連一點努力都沒有做就放棄，那麽他們確實心狠，但從孩子發病到現在已經過去五個月了，他們也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與其讓孩子以後活的沒有任何質量，不快樂，不能像正常孩子那樣生活、上學、玩耍，調皮淘氣，那放手讓孩子少遭罪，真的是最好的一個選擇。”

　李唐偏過頭看向自己媳婦兒，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詫異，他真沒想到，這個還未滿二十二周歲的丫頭，竟然會看的這麽明白。

　“幹嘛這樣看我?”

　“我覺得你說的對。”

　“嘿嘿……唉，那個小男孩真可憐，陳芬和郝建良兩口子也真可憐，三子，我們以……”

　“噓……”沒等宋小慧的話出口，李唐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再繼續說下去。

　兩輩子都活在這片，住在下面的人比地上的人還要多的土地上，他可太明白這裡的邪性了，什麽好的不靈壞的靈，什麽說了就有了，等等事情數不勝數。

　“嘿嘿……”

　丈夫的舉動讓宋小慧也反應過來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憨憨一笑，作為土生土長的秦山人，從小各種各樣的傳說就沒少聽，當然知道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隨便瞎說。

　“老公”

　“嗯?”

　聽到這個稱呼，李唐警惕的瞅向自己媳婦兒，這丫頭一般不會這樣叫他，說是不好意思，叫他都是三子三子的，只要這樣叫他，那肯定就是有事兒。

　“你又想讓我幹嘛?”

　“哎呦，伱看看你什麽反應嘛。”

　“我被你弄怕了，你還是直接說什麽事兒吧。”

　“嘿嘿，也沒啥，就是還想讓你教我彈吉他。”

　“就這事兒啊?”

　“對啊，不然你以為呢?”

　“那你直接說不就好嘍，還要那樣叫我，嚇我一跳。”

　“李三子，你是不是找打！我是山裡的野獸嗎?還嚇你一跳。”

　“不是不是不是，我……嘶……”得，腰間的軟肉為他的嘴欠買單了。

　宋小慧用了兩個月的時間，終於把那首真心英雄學會，在學校舉辦的聯歡晚會上大放光彩，這讓她還真有點喜歡上彈吉他了。

　“嘶……老婆，疼疼疼，我教，我教還不行嘛，保證用心教。”

　“哼……”這丫頭衝著李唐就惡狠狠的呲了呲牙，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在路燈的照耀下，顯得熠熠生輝。

　……

　化肥廠招待所裡，劉莉開的房子是套間，小丫丫她剛才已經讓洗漱完之後在裡間的床上休息了。

　外間，她和陳芬二人相對而坐，看著這個比她小了三歲的女人那因為痛哭而紅腫的雙眼，劉莉默默地歎了口氣。

　“劉莉，這次真的太謝謝你了。”

　“唉，不用客氣，都是為了孩子，而且……也沒幫上什麽忙。”

　“如果能早幾個月知道李大夫就好了。”陳芬顯得有些迷茫，坐在那裡雙眼無神的看著對面的牆。

　“陳芬，既然已經這樣決定了，還是要往前看。”

　“是啊，要往前看。你明天回去嗎?”

　“回，剛才李大夫給丫丫已經重新開過藥了。”

　說到這裡劉莉停了一下，想了想後說道:“要不，咱們今晚就回去吧?”

　她過來張副領導給要了個車，司機此刻就在另外一間屋子住著呢。

　“啊?這……會不會不方便?”

　陳芬過來找劉莉的意思就是想看能不能今晚就回去，在這裡，她和她丈夫真的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沒事兒，咱們回。”

　劉莉能體會到陳芬的那種心情，之前她不也是這樣麽。

　應該說陳芬比她之前還能好點，因為最起碼還有丈夫可以依靠，可她卻誰都沒法依靠，小丫丫就是她的一切了。

　說走就走，劉莉先是過去跟司機說了一聲，司機當然無所謂。

　然後她回來就把女兒叫起來穿衣服，收拾好之後抱著女兒一起下樓，在前台給李唐家裡打電話說了聲。

　隨即，一行人就坐車離開了這裡。

　……

　“劉莉帶過來的那家的孩子沒法治嗎?”

　見李唐放下電話，李媽好奇的問到。

　“有點晚了，這個孩子的病程發展太快。”

　“嘖嘖，還有你治不好的病，我記得你不是跟我說過這天下就沒你治不了的病麽。”

　這都什麽時候了，李媽還不忘挖苦一下自己兒子。

　“媽，這得怪您。”

　“怪我什麽?你治不好病還要怪我?這什麽道理。”

　“因為誰讓您把我生成了一個肉體凡胎，沒生成神仙呢。”

　“噗嗤……”

　宋小慧一個沒忍住的笑噴了。

　“臭小子，我看你是皮癢了。”

　“媽媽媽，咱有話好好說，可不興動手啊。”

　看見老娘轉著身子找木尺，李唐連忙躲到了自己媳婦兒身後。

　“把你生成神仙，那也得看你爸有沒有那神仙命！”

　“嘿，扯我幹什麽。三子，你說的那什麽白血病，就那麽可怕的?”

　李爸眼看著戰火就要引到自己身上來了，連忙轉移話題。

　這個病在這年頭，知道的人真的不多，不像癌症那樣幾乎人人都知道這是不治之症，得了幾乎就是等死。

　“確實挺可怕的，它其實也是一種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