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別這麽苦情麽,看開點行不行,人生還有大把的享樂時光。”
楊麗萍也不繞彎子:“楊孟臣――我早看開了,當年媽媽讓我改姓的時候,我就明白她的意思。他還來勸我,我早對他沒了別的想法。”
王學能:“你現在又把姓改回――”
“不是為他改的。”楊麗萍打斷。
一時落針可聞。
王學能琢磨半刻了,問:“真有那麽喜歡李曉晨那小子?”
楊麗萍默了好一會,說:“我不知道。”她吸了一下鼻子,“不知道是因為得不到,還是因為過得太沉悶――不知道。”
“那就是很喜歡了。”王學能長長地歎了口氣,覺得很棘手的樣子,“得,你哥來給你分析分析。”
他來她床邊,坐到地毯上,抱著腿與她視線平齊:“小萍,我問你,他一個月工資多少?――消防員我想想,五六千?”
楊麗萍爭辯:“他是隊長。”
“喲呵。行,算他七八千。咱這兒一線城市。你家旁邊金融街上的白領掙多少知道嗎?工作四五年,工資起碼升到兩三萬了。普通人家養出來的女孩,上過大學讀過碩士,足夠優秀的,要是看上消防員,她爸媽照樣反對,能鬧上天你信不信?即使是沒那麽出挑的大學生,要喜歡上修車的開出租的攤煎餅的,他爸媽能同意?階級這東西平時看不到,一旦談婚論嫁,就是最殘酷的一道坎兒,明白麽?你也別怪你媽,她比你看得清:愛情一晃而過,現實――”
“可我只有看見他的時候,才感覺自己是活的。”她毫無情緒的一句插話,讓王學能驟然閉了嘴,仿佛剛才說的一切都碎成了煙灰,毫無力度。
“你說什麽?”王學能問,臉色嚴肅。
“你明白那種感覺嗎?被人掐著脖子摁在水裡,卻很想再浮出水面,呼吸一口空氣。”她看著他,快而輕地扯了一下嘴角,帶著對自己的嘲諷和憐憫,“那種感覺就像――明明已經是個死人了,卻還想再活一次。”
哪怕一次。
像年少那時候,再活一次。
一定要。
在楊麗萍的記憶裡,她總是惹李曉晨生氣,可他總是一次次原諒她。
當初為什麽會和李曉晨在一起,或許是想要他的保護,或許是為了氣楊孟臣,或許只是她過得太壓抑了。
無論哪種理由,歸根結底都是動機不純。
李曉晨對她的好,她是知道的。
她在乎李曉晨嗎?在乎。不然,她不會告訴他:“我不姓.........,我叫楊麗萍。”
和李曉晨一起開心嗎?開心。不然,她不會那麽容易就記起那麽多事。
她飯量很小。在楊家生活時,她有種莫大的恐懼,害怕吃得多被趕走。任何享用享樂的事都帶著禁止的意味。雖然常跟楊孟臣一起在外吃飯,可他也是個克己的人,而她寄人籬下,骨子裡學會察言觀色,難免會受影響。
不像李曉晨。
有次李曉晨陪她在學校食堂吃飯,看她吃得太少,眉頭一皺,不高興了:“你是貓兒變的還是怎麽?耗子都比你吃得多。”
李曉晨以為食堂裡的菜不合她口味,便帶她去吃炒菜,本地菜館。
楊麗萍來北方那麽多年還沒吃過正宗的當地菜。她吃不習慣,西紅柿炒雞蛋裡怎麽有黏黏稠稠像鼻涕一樣的東西。
李曉晨說:“這叫勾芡。”
楊麗萍皺眉:“好難吃。
” 李曉晨第一次聽這種說法,笑她:“好難吃?究竟是‘好’,還是‘難吃’?”
楊麗萍問:“你們這兒怎麽說?”
李曉晨:“忒他媽難吃。”
楊麗萍抿著嘴不吭聲。
李曉晨:“特難吃。”
楊麗萍於是用有些古怪的口音跟著說了一道:“特兒~~難吃。”“吃”這個發音,卷舌都快卷到喉嚨裡去了。
李曉晨大笑:“再來――忒他媽難吃。”
楊麗萍又不吭聲了。
“怎麽了?”
“別說髒話。”
李曉晨:“老子怎麽就不能說髒話了?――跟著學。快快快,”他推搡她,“矯情什麽呀,快!”
楊麗萍被他推了幾下,也不知哪根筋搭錯,張口就來:“忒他媽難吃。這廚子是傻逼。”
“……”李曉晨張口結舌,“怎麽還自由發揮了?”一邊說一邊作勢捂她的嘴,“女孩子能說他媽的,不能說傻逼,這詞兒不文明不文明。”
楊麗萍被他捂著半張臉,說完自己都覺得好玩,抿著唇無聲地笑起來,眼睛彎彎。
鬧完了她繼續吃一大杓,李曉晨皺眉:“你幹嘛?這西紅柿不好吃就別吃。吐了。”
楊麗萍含著滿口的西紅柿,瞪著他。在家,在楊孟臣面前,在任何人面前,她都是不敢做出這種舉動的。
李曉晨把垃圾桶踢到她腳邊:“吐出來。”
楊麗萍猶疑半刻,終究把那一大口西紅柿全部吐進垃圾桶。
“呸!”
他是真的喜歡她。她都知道。
他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卻沒跟她說過一句重話;他也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只是因為想看她而在教室裡坐上一個又一個的一整天;他更不是個安靜的人,只是因為她時不時不愛說話不肯說話,他便陪著她沉默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他是那麽驕傲又霸道的人,卻能原諒她和楊孟臣。
那天是星期五,放學後本該回家。她沒回。他帶她去玩輪滑,她不會滑,磕磕絆絆的,他耐心地牽著她的手,慢慢引導。
他的朋友們時不時地快速滑過,嬉笑,吹口哨,逗鬧,被他一窩蜂兒地轟走。
楊麗萍滑了幾圈,說:“你松手吧,我會滑了。”
李曉晨:“你確定?”
楊麗萍:“我確定。”
李曉晨松開手,手臂卻護在她周圍,緊跟她身後。
楊麗萍自己滑起來,越滑越快,她不會轉彎,急刹技術也不熟練,滑到盡頭手忙腳亂失去重心,驀地摔向地面。她以為會摔上狠狠一跤,可身後李曉晨迅速上前抱住她。
他把她護在懷裡,自己撞到地面。她在懷中毫發無損,甚至都沒摔痛。
李曉晨疼得齜牙咧嘴。楊麗萍愣愣看著他,像是沒反應過來。
李曉晨捂著胸口:“還傻愣著幹什麽?趕緊來揉揉啊。”
楊麗萍還是愣愣看著他,隔半秒,突然撲哧一笑。
那是李曉晨第一次看她大笑,她跪在他身邊,咯咯直笑,笑得瘦瘦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可很快,她臉上的笑容消散,她看著他身後,臉色變得死寂。
李曉晨回頭,看見了楊孟臣。這人他見過,每周一楊麗萍來上學,他都坐在車裡跟著。
楊孟臣站在場地邊,眼裡根本沒有李曉晨,沒有全世界,只看著楊麗萍,說:“小萍,回家了。”
楊麗萍低下頭,沉默不久,開始脫輪滑鞋。
李曉晨一直沒阻攔,直到楊麗萍起身要走時,李曉晨站起來,問:“他是誰?”
楊麗萍小聲:“我哥哥。”
李曉晨笑了笑:“你當我傻子?”
楊麗萍也不解釋,低著頭朝楊孟臣走去。
眼看她要走到場地邊,始終靜止的李曉晨突然快速滑過去,抓住楊麗萍的手:“不許跟他走。”
楊麗萍回頭看他。
而他抓楊麗萍的這個動作刺激了楊孟臣。
後者警告:“你放開她。”
李曉晨一挑下巴,把楊麗萍扯進懷裡:“老子的女朋友,輪得著你管?”
楊孟臣上前一拳揍李曉晨的臉。李曉晨鞋子滑,倒地時揪緊楊孟臣的衣領把他拖倒在地,一落地便飛速轉身,還以一記重拳。
兩人滾成一團,一通狠揍,臉上掛彩,鞋子踢飛。
楊麗萍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好似打架的雙方她都不認識。
朋友們圍過來,好不容易把兩人拉開,楊孟臣眼見李曉晨還要去抓楊麗萍,先一步轉頭問楊麗萍:“你跟誰走?”
李曉晨停下腳步,看著楊麗萍,大口喘著氣。
一直發呆的楊麗萍眼神終於聚焦,看向李曉晨。
周圍朋友都在,李曉晨一字一句:“不準跟他走。――我送你回去。”
楊麗萍走到李曉晨身旁,輕聲:“李曉晨,我要回家了,明天再來找你玩好不好?”
李曉晨表情冷硬地俯視她。
楊麗萍也不過多地解釋,轉身離開。當著他所有朋友的面。
朋友們圍在原地,不敢發聲。李曉晨一句話沒說,撿起輪滑鞋走了,才走出兩步,突然大吼一聲把鞋子砸在地上。
第二天星期六,楊麗萍來輪滑場找李曉晨。
李曉晨不理她,她就坐在台階上等。
李曉晨風一樣踩著輪滑鞋嗖嗖地滑過來滑過去,就是不理她。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楊麗萍一動不動坐在台階上等。
他的朋友好心勸她:“散了吧,你昨天太給焰哥丟面兒了,他不會跟你和好的。回去吧。”
楊麗萍坐在場邊等,目光追著李曉晨來來去去。
天黑了,李曉晨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玩累了,滑到場邊的長椅旁,擰開瓶子往嘴裡灌水喝。
楊麗萍走過去,說:“李曉晨,我肚子餓了,去吃飯吧。”
李曉晨冷冷看她一眼。
楊麗萍在他腳邊蹲下,像隻小貓,黑眼睛乾乾淨淨望住他:“不要生氣了,我不是來找你了嗎?”
李曉晨氣得咬牙,罵了聲操,砸飛了水瓶,脫了鞋起身走人。
楊麗萍立刻跟上,跑上前去拉他的手,他在氣頭上,不客氣地打開。她又跟上,攥緊他t恤的衣角。這次他沒打開她,只是大長腿邁得飛快,她在身旁噠噠疾走。
吃飯時,他至始至終一言不發,楊麗萍也提著一絲警惕,她感覺到他想問什麽,想問她和楊孟臣的關系。
可一頓飯吃完,他放了筷子,看著她慢吞吞繼續吃,什麽也沒問。直到最後,他忽然伸手揉揉她的頭,隻輕輕問了一句:
“小家夥,想我了沒?”
最想問的,最終只能問的,一整晚糾結輾轉反側想要知道答案的,只有這一句,
小家夥,想我了沒?
我想你想得快發瘋了啊。
那一刻,她鐵石般的心腸上撕開一條口子,刺拉拉的疼。
他說: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只因為她回來了,就這麽輕易地原諒了她。
可分手那次,她說:
“我不喜歡破爛的五芳街,也覺得你會是個沒出息的人。”
她以為他絕對不會原諒了。
可時隔多年,他的回答是:“你當初的選擇不重要。”
楊麗萍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要是再不明不白地去找他,就是欺人太甚了。
第二天,楊麗萍又睡了一上午,精神好了些,準備在家吃完午飯回棕櫚花園。午餐前家裡卻來了一位客人,楊凱。說來找楊孟臣,而後者和王學能出去了。
付聞櫻把楊麗萍叫下樓招呼客人。
楊凱上下打量楊麗萍,見她清瘦不少,問:“感冒好了嗎?”
楊麗萍說:“差不多了。謝謝你送的花。”
楊凱笑了笑:“你對所有人都這麽客氣?”
楊麗萍說:“禮貌一點總是好的。”
楊凱不置可否,見她無意識著搓著手指,而手指上還有木屑,問:“下樓前你在幹嘛呢?”
楊麗萍說:“刻點兒小東西。”
“你還會雕刻?”楊凱顯然有些詫異,“石頭還是――”
“木頭。”楊麗萍說。
“能看看你的作品嗎?”
“走吧。”
楊麗萍的房間很大,有一個專門的會客廳,和臥室區隔著屏風。
她的書桌上擺滿了小雕刻,小動物小花小草小人兒,栩栩如生。
楊凱饒有興致地一個個觀賞,楊麗萍坐到桌前,拿起未完工的雕刻和刀子,說:“我不招待你了。”
楊凱:“行,我自便。”
半路,楊麗萍突然發問:“你喜歡我嗎?”說這話時,她刻著木頭,頭也不抬。
楊凱始料未及,愣了一下,又思考一秒,道:“有點好感,但稱不上喜歡。”
楊麗萍抬眸,直接問:“能接受跟我結婚嗎?”
楊凱抓抓後腦杓,倒也沒覺得尷尬:“說實話,我結婚吧,找個門當戶對的,跟誰結都無所謂。”
“羨慕――我不行。”楊麗萍笑笑,低下頭雕刻,“我有喜歡的人。”
楊凱靠在桌邊,拎起一隻木頭小貓,問:“你爸媽反對?”
“嗯。”
“那你怎麽辦?”楊凱好奇,全然忘了兩人是相親對象。
這話把楊麗萍問住了。
昨晚就是在這個房間,王學能聽完她的話,仰起頭長久地望著天花板,最後歎出一口氣:“那你就試試吧。”
“不試你會不甘心。試過了,就算撞得頭破血流,回來再乖乖聽你媽媽的安排,那時也心服一點,不是嗎?”
哪有他說得那麽簡單,李曉晨不肯。
也是在這個房間,很多年前的那個星期六,楊孟臣生氣地把她攔在家裡,不準她去找李曉晨。
她不吵不鬧,不爭不辯,隻一句句地重複:“我要去找李曉晨玩。我答應了李曉晨,今天要去找他玩。”
她知道李曉晨生氣了,生了很大的氣。可如果她去找他,他會原諒。但如果她不去,就出事了。
楊孟臣堵著她,把她鎖在家裡。她從二樓翻窗爬樹逃走。
但現在,沒那麽容易了。
楊麗萍不會像王學能說的立刻跑去找李曉晨。李曉晨不會同意,兩人關系只會進一步惡化。
而她是否真的想清楚,想清楚後要怎麽做,都需要過程。
“之前想太多,做太少;現在不想想那麽多,慢慢做自己――”楊麗萍抬頭看楊凱,說,“想做讓自己開心的事,再順其自然,看未來有什麽路在眼前。”
……
楊麗萍回到棕櫚花園,獨自坐在陽台上抽了根煙。樓下,五芳街熙熙攘攘,熱熱鬧鬧;棕櫚花園內安安靜靜,草枯樹黃。
她抽完一根煙了,聯系管家,把家裡的水電費燃氣費地暖費小區物業費都詢問了一遍,拿本子記好。又把這幾個月的電話費汽車維修費加油費衣食住行日用品的各項費用都清算了一遍。
她沒有記帳的習慣,很多都只能算個大概,一個人趴在茶幾上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總算弄出了一個粗糙的數據。不算高昂。
可如果算上房子裡的一切,算上衣櫥梳妝台裡的一切,那就頭疼了。
楊麗萍歎了一口氣。
房子還沒開地暖,冷得慌。楊麗萍吸了吸鼻子,感冒還沒全好,後遺症便是犯困,隻想睡覺。
天氣預報說明天天氣晴,她打算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天去森林公園走走。
楊麗萍回到臥室,關上房門,拉上厚厚的黑窗簾阻擋光線,把房間製造成與世隔絕的黑盒子。
她爬上床蓋上被子,蒙上頭,什麽也不想地閉上眼睛。
這一覺睡得比在楊家安穩。
警笛大作。楊麗萍以為自己做夢,怎麽稀裡糊塗又夢到消防警笛?可隱約又聞到煙熏味。這夢境未免太真實。
楊麗萍睜開眼睛,房間裡漆黑一片,外頭警笛陣陣。
是真的。
她立即摸開台燈,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窗外濃煙如幕,遮天蔽日。
高層著火,就在她家下方。
她迅速套上衣服,拿上鑰匙和手機,走到玄關處,聽見樓道內消防警笛無比刺耳。今天是工作日,大部分住戶都不在家。
剛要開門,門上傳來敲門聲,伴隨男人的喊聲:“有人嗎?”
是李曉晨。
楊麗萍毫無準備,心裡突地一下。
“2701,屋裡有人嗎?!”
楊麗萍快速擰開層層反鎖,拉開門。
“你好,我們是……”李曉晨看到楊麗萍的臉,也暫停了半秒,很快過去,“特勤中隊白沙河消防中隊的。樓下2601著火。因為是複式樓,一樓火勢太大,房門暫時沒破開。據業主說家裡有小孩,我們想從你家陽台下樓,可以嗎?”
楊麗萍把門完全拉開,側身讓到一旁:“請進。”
“謝謝。”李曉晨簡短看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危急時刻,他沒有多余的心思在她身上。李曉晨回頭對身後的隊員打了個手勢,幾名消防員迅速進屋,趕到陽台邊架繩索。另外幾名消防隊員往楊麗萍家裡鋪水管,小葛在樓道裡開消防栓。
李曉晨:“給自來水公司打電話,給這邊的管道加壓。”
小葛:“是。”
李曉晨往身上背滅火器:“童銘,夏侯玉松,你們倆跟我下樓。其余聽指揮。”
“是。”
李曉晨帶著兩名隊員迅速穿過客廳,楊麗萍正站在客廳中央,趕緊退後給他讓步,看著他擦肩而過。
楊麗萍回頭,見李曉晨往身上綁了繩子,再無其他的防護措施,就這樣踩上陽台欄杆,翻身去了樓外。
這是27樓。
楊麗萍被倒灌的冷風吹得打了個抖。她跑到二樓的陽台上往下望,樓下是水泥地面,車停在院子裡像一個個小方塊。光是望一眼都讓人腳板發軟。
李曉晨雙手拉著安全繩,腳踩牆面快速下降到26樓的窗口邊。26樓是密封式陽台,一整面鋼化大玻璃,只有兩側有兩個小型的可開窗,但因前些天霧霾重,此刻窗戶緊閉。
李曉晨一手攥緊繩子,手腕飛速在繩索上纏了幾道,另一手從身上摸出安全錘,拿錘子猛砸玻璃。他砸了數下,收好錘子,雙手拉住繩子,腳踩在玻璃上,雙膝彎曲,用力一蹬玻璃,人從玻璃上彈開至空中,又加速落回去,雙腳猛踹玻璃面,哐當一響。
如此往複了四五下,人像鍾擺一樣在空中擺動,一下一下猛撞玻璃。
楊麗萍盯緊了那道繩子,生怕它承受不住這種力量會斷開。這要是掉下去,當場沒命。
砰地一聲炸響,李曉晨踹開了玻璃,整個人衝破玻璃,滾進了室內。一道濃煙衝天而出。
繩子也很快飛出來,空蕩蕩的,人不見了。
另外兩人也隨後進去。
楊麗萍心驚膽戰,在冷風裡狠狠地吸了一口氣,瞬間被濃煙嗆得眼淚直冒。
李曉晨進入火場,迅速找到臥室,一邊用滅火器滅火,一邊翻衣櫃找床底,並沒有看到小孩的蹤影,洗手間也沒有。整個二層都沒有。
楊麗萍家陽台上,楊馳把水管遞給樓下的童銘,小葛開了水閘,自來水迅速充滿了管道衝進火場。
李曉晨令童銘留在二樓滅火,又通知小葛李成下來支援童銘,自己則和夏侯玉松下了一樓。
二樓至一樓的樓梯間裡烈火熊熊,李曉晨拿滅火器開路,剛走上樓梯,腳底一松,木板燒穿,他整個人摔下一層。
夏侯玉松喊:“隊長!沒事吧?”
李曉晨穿著厚重的防護服,有些艱難地爬起來,做了個沒事的手勢。
夏侯玉松跟著跳進火海。
這家裝修都是易燃材質,木地板桌椅酒櫃地毯窗簾壁紙全燒起來了,有毒氣體隨著黑煙湧動,刺鼻又刺眼,煙熏火燎地燒喉嚨。
李曉晨把樓下的房間洗手間雜物間都翻了個遍,連著火的床板和書櫃都找了,還是沒找到孩子。
火場裡熱氣滌蕩,空氣燒得劈裡啪啦響。
夏侯玉松從廚房裡出來,大聲喊:“起火點在廚房灶台。估計是孩子自己一個人在家沒事,玩火把房子點著了。”
李曉晨從浴室出來,裡邊還是沒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