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張雲來說,調查那個發現了自己逃逸的女人的優先級,一度超過了縱火凶手,畢竟威脅程度敗在了這裡。但實際操作會很難,那晚已經錯失了控制她的最好時機,像是放走了泥潭裡難抓的魚。
現在是天亮後的第一個小時,早晨七點,張雲在事發後第二次來到現場,地上殘存這拖動痕跡。它看上去是三角形,在一處直線終止,邊上是明顯男士腳碼的鞋印,那直線一路向前,消失在張雲視野裡。
但他不能徘徊,當然,僅有目前的痕跡無法給張雲定罪,甚至無法確定是哪些人,在這裡拖動了哪些東西。對其他人來說,這只是一處略顯新奇的小風景。
即使最後真的在直線盡頭找到屍體,張雲也會面臨另一個問題:憑什麽他根據這些就能知道這和命案有關,過於敏感,甚至說得上神奇的直覺可不能當做借口,只會讓自己沾上嫌疑。
好在他此行的目的是趕往火場,調查現場環境,索性也不在這裡多留。李若還在來的路上,張雲已經遇到了尋找老公的大姨。
滅下了火後,大姨回屋,發現老公不在床上,拖鞋沒留在家裡,這倒是好事,起碼看上去不像被人擄走,但直到現在也沒見回來,於是焦急之下,她獨自出門尋找。
這裡已是一片廢墟,牆上全是黑灰,家具也大多成了焦炭。
“從屋外那一圈痕跡來看,這火不像是意外。”李若不知從哪出現,說出了他的推論,“他們家是三口,可火裡隻發現一具屍體,其中一個幸存者是楊曼……還有一個人呢?”
張雲在瞬間意識到,這是一次絕好的機會。“芝敏,楊曼的媽媽,楊崎的妻子。就是她放的火吧,所以她會抱走自己的女兒。從行為上來看,她對丈夫有什麽仇恨?”
他看見李若手中拿著一遝材料,於是明知故問道:“屍檢報告出來了嗎?”
“對。”
“有什麽疑點嗎?”
“這麽大的火,屍體面目全非,髒器也都燒壞了,沒法看出什麽疑點。”李若四下環顧著,“燒成這樣,估計也找不到入侵痕跡……如果她也是受害者,凶手要殺他們夫妻,為什麽不一起燒了?”
“當務之急是找到芝敏,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二人剛要起身,張雲口袋裡的手機響起,那頭囑咐了些什麽,張雲一直“嗯,嗯”的應著,然後他扯動李若的袖擺,兩人從前門來到屋外,電話被那頭掛斷,張雲收起手機,說道:“你來的路上看到王姨了嗎?”
李若疑惑道:“哪個王姨?”
張雲伸手指向旁邊那棟房子,“我來的路上,王姨問我有沒有看見她老公。”
“所以呢?”
“她剛才找到了,但很不幸,她老公已經死了,就在那個方向不遠。”張雲又伸手指向昨晚那條路。“屍體還在現場,正好我們一起去看看。”
這條路不短不長,他們一路閑聊,同時誰也沒忘了在心中“頭腦風暴”,張恐慌與對屍體現狀的未知,李同時在回想自己是否有留下紕漏。
離“第二現場”還有五十米左右,兩人已經看見了屍體,王姨坐在土路上哭泣,面前有一輛白色的電動車。另外躺著一個男人,他胸前和兩肩沾滿了塵土,屍斑爬到了他的頸上,與毀容的,恐怖血腥的臉相得益彰。
他們小跑上去,出人意料,卻又情理之中的, 張雲主動去查看屍體,
完全擋住了身位,李若隻好頂著壓力去安慰婦人。 終於,應該是大概處理妥當,他回來接替了李若,讓這位專業法醫終於有機會大展身手。
“口唇和傷口邊緣的皮膚‘革化’,眼角膜混濁,整體溫度接近周圍環境,摸上去偏冷。裸露的皮膚幾乎遍布不同形態的屍斑,而原因正是死後的各種遭遇。尚且僵硬,他不知道在這躺了多久,一些爬蟲已經開始處理他的屍體。”他念道。
可疑痕跡已經被張雲處理完了,這裡又不是第一現場,著實沒什麽好糾結的。於是很快把目光投向了電動車,早在昨晚,李若已經清理了車上有可能暴露主人身份的東西,甚至摘下了車牌。既然那女人不想惹上麻煩,自己也有意想把事情推動成無頭懸案,何樂而不為呢。此刻也只是檢查張雲剛才有沒有趁機做些手腳。
拖遝無益,張雲把電話打回警局,其他警察們陸續到達。他們兵分三路:安撫王姨,帶走電動車,送屍體和李若回到解剖樓。
直至當天上午十點,鄉裡公安局已經開了多個小時的緊急會議。最開始只是圍繞縱火案,針對現場環境和當事人人際關系的初步判斷,將楊崎消失的妻子暫定為嫌疑人。
由於案情嚴重,除張雲和法醫李若外,幾乎全部的警力都被調去鎮上的長途汽車站和賓館布控。
對李若來說,情況怎樣發展都無所謂,對張雲卻是極好的。本來自己的安危全然掛在別人身上,而現在,他有足夠的自由度,可以專心去調查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