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輝夜公主舉行天皇的加冕儀式。

　過程相當複雜，讓白玉京這個旁觀者都看得頭大。

　具體參與的人們，一個個顯得非常熟練。

　習慣是非常好的事情，可以將一件複雜的事情輕松化。

　也讓白玉京心中產生異樣的想法。

　或許，天都皇朝也該增加類似的禮儀，尋常那些修士見魔主還是顯得過於隨意。

　魔主必須擁有足夠符合身份待遇的禮儀。

　只是具體該如何操作，他事後需要問一問藤原蓮子。

　那位在禮儀方面，絕對是行家。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趕來的大名和幸存的百官、百姓齊齊跪拜，人數超過萬人，統一的口號像是要將聲音傳達上天。

　少女站在高台，頭戴烏青色扶桑木打造的天皇冠冕，十二道珠簾垂落在面前。

　她居高臨下，俯視跪拜的群臣和百姓。

　“感覺如何?”

　“很重。”輝夜輕聲回答，天皇冠冕重，但更重的是搭在肩膀的雙手。

　那雙手源自於背後的魔主。

　不需要回頭，對方高大身軀散發的壓迫感，已經從雙手傳到她肩膀。

　明明沒有用力，卻讓她心裡異常緊張，宛如蒼天威壓在肩膀。

　輝夜心裡清楚對方的所求，更明白，自己不能一味被動讓魔主索取，而是要主動獻上忠誠，才能替自己爭取更多的權力和安全。

　“習慣就好。”

　白玉京笑了笑，眼眸掃過少女的頭頂。

　【復仇劇的大女主(前)】。

　“東境能立於天上的人，唯有魔主，我不需要習慣，只要充當替魔主效力的馬前卒，已經心滿意足。”

　神夜天皇輕聲回答。

　白玉京很滿意她的識時務，笑道:“我願意接受你的效忠。”

　至此，天皇的加冕典禮結束。

　……

　魔主率大軍返回東境，風千瀅沒有尾隨，遁向正道聯盟的總部，江陵城。

　尚未到達，她已經被警戒的陣法捕捉到，一個圓形的球體忽然出現在她面前。

　球體呈雪白色，有一張嘴在表面，開口道:“警告，你踏入冷月宗的轄區，請出示身份！”

　風千瀅看著這個小玩意，羽扇掩蓋口鼻，遮住嘴角翹起的笑容道:“天都皇朝赤菊宮主風千瀅，奉魔主的旨意，前來和冷谷子祖師商討大事。”

　“天都皇朝?！”

　球體上的嘴巴忽然震驚變大，隨即冒出一滴汗，非常擬人化，轉而道:“你給我等著。”

　風千瀅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球體的衝動，靜立在空中。

　少許，一道法光遁到她身前，露出面容俊朗的男人，眼眸隱有不甘、憤怒，卻沒有露在表情，淡淡道:“隨我來。”

　風千瀅心中歎氣，被同道用如此眼神盯著，真不是滋味。

　她沒心情說話，隨面前的弟子遁向前方。

　……

　冷月宗。

　這裡布局和問天宮完全不同，更傾向於接近自然，房屋鮮有超過兩層，大多數是一層。

　青瓦白牆，高度和尋常百姓相同。

　精致、典雅，就是冷月宗建築物散發的特色。

　引路的弟子將她帶到通往後山的院子，面無表情道:“祖師在裡面等著你。”

　“嗯。

”風千瀅輕輕點頭，跨入院中，沿著上山的小路，一步步上去。 秋季似乎影響不到這裡，兩側是蔥蔥鬱鬱的樹林，樹影倒映在青石台階。

　恍惚間，模糊了歲月。

　她回到童年，扎著兩個羊角辮，如野丫頭在山林亂竄。

　盡頭是熟悉的老人。

　須發皆白，一身藍白色的鶴氅在山風之中輕輕飄動。

　過去和現在重合，風千瀅眼眸露出一絲感慨道:“祖師，好久不見。”

　“時間真是不等人啊，當年哭哭啼啼的小丫頭也變成紅顏榜第一的美人。”

　冷谷子滿臉感歎。

　風千瀅想起美好童年之外的黑歷史，在她腦海裡面格外清晰，“小時候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一句話將這個話題終結，避免自己想要挖個坑將腦袋埋進去。

　“這次回來我是有正事商量。”

　她將話題引向正事。

　冷谷子不再敘舊，表情嚴肅道:“魔主給出什麽條件?”

　“允許我們自治領地，交還蓬萊群島，給予東瀛大半的土地，我們需要按時上交一半的所得，接受定時派來的督查，防止貪汙、瞞報。”

　“很合理。”

　冷谷子對這個條件挑不出任何毛病。

　假如魔主想要派人進入正道聯盟管轄的地盤，那就不得不讓人懷疑別有用心，自治的話，基本杜絕那種可能。

　“魔主要祖師親自前往問天宮。”

　“既然魔主給如此大的誠意，我們自然不能吝嗇。”

　冷谷子決定前往問天宮。

　風千瀅眉頭微微一皺，想要勸說，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從理性的角度思考，祖師前往問天宮是最好的決定。

　但感情就不一樣了。

　祖師有什麽意外的話，對正道是非常嚴重的打擊。

　魔主會改變想法嗎?

　風千瀅無法百分百做出保證。

　現在的魔主已經不能用以前的標準衡量。

　他變了。

　變得讓人難以捉摸。

　可以為推行改革，殺死摯友心腹，也能容忍部下的過錯。

　甚至在部下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會出手救人。

　風千瀅想到昨天出現在眼前的高大背影，心裡必須承認，自己無法看穿魔主心思，簡直是變了一個人。

　“你在擔心什麽?”

　“祖師，前往問天宮的事情……”

　“沒關系，你們能冒著生命危險到問天宮，我這個祖師就不能嗎?”

　冷谷子笑著反駁，手捋銀白的長須道:“記得我和你說過，為延續道火，總要有人自願往裡面跳，充當燃燒的木柴。

　現在，也該我跳一跳了。”

　“是。”

　風千瀅心中歎氣，沒有繼續勸，再說下去，只會侮辱祖師的覺悟。

　冷谷子招手道:“小瀅，我這裡有你喜歡吃的蟠桃糕，桌上泡了一壺好茶。

　許久沒見，我們來對弈一把，看看伱棋力進步如何。”

　“我不想下棋，祖師每次輸棋都和小孩子一樣。”

　風千瀅露出一絲嫌棄，在下棋方面，祖師是貨真價實的小孩，總想要悔棋，說好一局又一局。

　冷谷子面色淡定道:“今時不同往日。”

　……

　“小瀅，再來一局，下一局我絕對能贏。”

　“祖師都已經十七局，再下，時間也太長了，我長時間不回去，怕引起魔主懷疑。”

　風千瀅搖頭，祖師的棋力確實有進步，但在她面前，依舊是臭棋簍子，完全不夠看。

　冷谷子一拍額頭，笑道:“差點忘記正事，行，你在這裡等著，我和他們說一下，便出發前往問天宮。

　唔，去問天宮之前，我想要到極樂門，見影密衛統領白玉京。

　能改變魔主的想法，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祖師，不太合適吧。”

　“沒關系，就是見一面，理由可以說是我想向促成正魔和解的功臣道謝。”

　冷谷子揮手，不認為這是棘手的難事。

　風千瀅露出一絲無奈道:“行，不要逗留太久，就是一面。”

　“嗯。”

　冷谷子點頭，直接遁向冷月宗的大廳。

　各宗主齊聚廳內。

　“祖師。”“她怎麽說?”“魔主開的條件要太過分了，千萬不能答應。”

　一群人湧上前，七嘴八舌說著話。

　冷谷子抬手虛壓道:“不要吵，魔主給的條件非常好，允許我們自治，歸還蓬萊群島、交一大半東瀛土地給我們落腳，只需將所得的一半上交。

　不要瞞報和貪汙，魔主定期派人過來督查，以及我需要去問天宮。”

　“什麽?！”前面那些條件宗主們覺得好過頭，一聽後面的話，頓時反應過來，這哪裡是好，分明就是誘祖師前往問天宮，然後殺掉的陷阱。

　“我決定要去問天宮。”

　“祖師， 去之前請欽天宗佔卜吉凶。”“對、對。”

　欽天宗主也不沉默了，開口道:“請祖師拔一根長須。”

　冷谷子只有忍痛拔一根胡須。

　欽天宗主將他的胡須纏在左手食指，眼眸垂向食指、中指、無名指，心中默念。

　‘陰陽逆順妙難窮，二至還鄉一九宮，若能了達陰陽理，天地都來一掌中！’

　這是他最為精通的九宮演算法。

　可根據問卦時間或事發時間，把奇門遁甲中的天乾、地支、八卦、八門、九宮、九星、九神等信息，演算在指節中。

　以演算九宮為例。

　以左手無名指最下方的一節起，順時針排列，分別為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宮，中心位置則為中宮。

　欽天宗主掐指一算，沒有如往常那樣窺視到天機，而是看見一大片朦朧的迷霧在眼前。

　連續幾次後，欽天宗主眉頭緊皺，喃喃道:“吉凶難測，魔主的天命已經強大到影響我佔卜的程度。”

　“祖師。”

　冷谷子揮手道:“好啦，你們不要吵，我意已決，大光明鏡給欽天宗主代為保管。

　若我有意外，可擇天命之人授予至寶，成為第三十九代祖師。”

　“這是祖師的命令！”

　冷谷子強調一句，堵住他們的嘴，大步走向門外。

　心中也不知此舉是對還是錯，但荊棘路上總要有人率先開辟道路，才能讓後人明白，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