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滄海會吸取教訓麽?”

　“如果他吸取教訓，回到青城，去了心頭的執念，專心修道，還有成為武道宗師的機會，受到後人的敬仰。

　如果他貪心不足，執迷不悟，想要伏擊林震南，逼問劍譜，嘖嘖……

　你不會覺得我大哥脾氣很好吧?

　他平日裡嘻嘻哈哈，看起來非常的好說話，但那是在面對我的時候。

　余滄海和沈家非親非故，如果他敢得罪我大哥，後果會非常淒慘。

　我大哥和我不一樣，我在公門，他在江湖，我們講的是不同的道理。”

　沈煉長長的歎了口氣:“捕快不必講江湖規矩，但不是不講規矩，我們講的規矩叫做證據，叫做大明律。

　無論我多麽討厭某個人，只要他沒有觸犯大明律，或者沒有證據，我就不能對他出手，否則就是徇私枉法。

　或許有一些捕快，喜歡用特殊的手段做事，但那肯定不是我的作風。

　我有屬於自己的底線。

　江湖講求快意恩仇，如果看某人覺得不爽，或者發生利益衝突，就可以動手傷人，黑道白道都是這個道理。

　余滄海沒在我眼前作惡，沒有人告他殺人害命，我對他只有震懾勸勉。

　余滄海對我大哥的下屬出手，哪怕林震南沒正式加入，哪怕是我替我大哥做的決定，也是挑釁我哥的尊嚴。

　就算我哥一刀砍死他，也沒有人會多說什麽，因為這是余滄海活該！”

　風四娘翻了個白眼:“我就是問你他會不會吸取教訓，你和我長篇大論這麽多做什麽?展示你的超高底線?

　你和我講江湖規矩?

　我比你大好幾歲，我在江湖中廝混的時候，你還在打熬筋骨呢！

　你能比我懂規矩?

　我見過無數種江湖規矩！”

　沈煉砸了咂嘴，心說我還真就比你懂規矩，因為你從來都不講規矩。

　對於不講規矩的人而言，懂不懂規矩沒區別，全都默認為不懂規矩。

　規矩。

　唉！

　我也不是循規蹈矩的人啊！

　辟邪劍譜已經到手，在福州玩了幾天之後，沈煉和風四娘決定去華山。

　一來如果現在回金陵，年前肯定是不讓出門的，師父會把人關起來。

　二來在福威鏢局，提到華山的次數太多，怎麽著也該去華山看看。

　三來順路去趟七俠鎮，看看老白他們怎麽樣了，如果沒什麽大事，就不要干擾他們，一切都順其自然即可。

　……

　同福客棧。

　往日的同福客棧，雖然沒什麽精品菜肴，但怎麽說也是七俠鎮最大最好的客棧，午飯時間，必然賓客雲集。

　現如今，門可羅雀，毛都沒有。

　倒不是李大嘴不想做飯，也不是佟湘玉和白展堂吵架，更不是郭芙蓉和莫小貝作妖，而是因為來了一個人。

　南宮殘花。

　佟湘玉的小師妹。

　佟湘玉小的時候，曾被送到點蒼山七絕宮學藝，後來由於某些原因，離開了七絕宮，這段記憶也被封存。

　唯一記得的，便是和自己一同離開七絕宮的小師妹——南宮殘花！

　以姿容而言，南宮殘花溫柔端莊，再加上出身於武林豪族，禮儀儀態都是一等一的，按理說早就該嫁出去。

　實際上，莫說尋常江湖人士，就算是沈煉，看到南宮殘花也只能跑。

　這家夥實在是太能折騰了。

　當年離開七絕宮的時候，佟湘玉封存記憶，失去煉神修為，南宮殘花則是腦子出了問題，成了“小動保”。

　簡而言之就是

　——不許吃肉！

　——不許殺生！

　這兩條看似沒什麽大不了，做尼姑的需要遵守這兩條戒律，可以去恆山派做廚子，或者去慈航靜齋清修。

　以南宮殘花的端莊顏值，還有對於天地自然的敏銳感觸，完全有資格加入慈航靜齋，可以成為記名弟子。

　偏偏南宮殘花已然走火入魔，對此形成執念，到了近乎變態的地步。

　莫說是吃肉殺生，就連佟湘玉郭芙蓉的毛皮製品，比如貂皮披風，都被南宮殘花埋了，可謂是損失慘重。

　最關鍵的是，同福客棧是正經開辦的客棧，不是恆山派尼姑庵啊！

　這年頭有錢下館子的，哪個不是為了給肚子添點油水，解解饞，讓自己更有上班動力?誰特麽來吃素啊！

　莫說李大嘴的二流手藝，就算少林寺香積廚的大廚，他們的素齋也只有武林豪族感興趣，比如江南花家。

　素齋就不是給普通人吃的。

　哪怕到了幾百年後，動輒三四千塊錢的素齋，普通人如何吃得起?

　就算咬咬牙，掏出四千塊錢去一家豪華酒樓，誰特麽要吃素齋啊！

　這錢留著吃肉不好麽?

　這錢留著吃大閘蟹不香麽?

　水晶肘子、蔥燒海參、乾燒鯧魚、紅燒獅子頭、炸溜松子黃魚、滑溜三鮮水蛋、油燜大蝦，糖醋鯉魚……

　以上菜品，哪怕在京城八大樓，四千塊錢能吃兩次，還能剩下幾百塊。

　南宮殘花的理念，不說超越時代八百年，就算到了一千年後，那也不是小飯館的資格，必須是豪華大酒樓。

　在南宮殘花一系列折騰下，同福客棧半個客人都沒有，夥計們肚子裡那點油水，近乎被蘿卜白菜刮個精光。

　沈煉經過七俠鎮的時候，白展堂郭芙蓉覺得來了救星，結果沈煉風四娘轉頭就跑，跑的簡直比兔子還快。

　我的底線是，別人吃素的時候，我吃肉不吧唧嘴，但想讓我吃素，就算少林苦瓜大師下廚，最多只能吃兩頓。

　沈煉主修煉體，體壯如牛，不吃肉怎麽供給能量?吃素身體受不了啊！

　總不能蘿卜炒人參、白菜燉靈芝、茄子燴何首烏、豆角燜茯苓……

　會特麽吃死的！

　所以，不是我不講義氣，而是我真的惹不起，素菜你們自己吃，我去華陰縣吃肉，一天不吃肉渾身別扭。

　“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人！”

　即便跑出五十余裡，沈煉仍舊覺得心有余悸，風四娘也感覺到了震撼。

　風四娘喘著粗氣說道:“南宮世家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她怎麽不去恆山或者小寒山清修?去尼姑庵多好！”

　沈煉解釋道:“大概是為了宣傳她的那些理念，可惜，除了佟掌櫃會慣著小師妹，別人沒理由慣著她。”

　左詩也感覺到了驚恐。

　倒不是不能吃素，左詩對於吃素沒什麽意見，而是她家傳釀酒術，酒肉向來是一體，哪有喝酒吃素的啊！

　最起碼給一盤五香茴香豆！

　沈煉長長呼了一口氣，給南宮殘花找了個職業:“南宮世家，雖然近些年頗為敗落，但禮儀卻是名傳江湖。

　最近五年，南宮世家弟子，多會在某些大型宴會、武林集會上，成為迎賓宴客的總提調，以此來維持名號。

　南宮殘花對吃素情有獨鍾，可以辦理某些信佛的老夫人的壽宴，或者在佛門大型集會，給僧侶們安排飲食。

　在江湖混不下去，就去峨眉佛宗、慈航靜齋、恆山派、小寒山等尼姑庵落發出家，至少不會被人給打死！”

　左詩道:“公子，怎麽不早說?把這個告訴佟掌櫃，讓她勸勸她的那位小師妹，她們的生意真是賠慘了。”

　沈煉感歎道:“因為我對素菜真的是毫無興趣，調味解膩可以，如果讓我純吃素，那我選擇跑遠點再說。”

　說著，沈煉四下看了看，找了個代寫書信的攤子，給佟湘玉寫了封信。

　風四娘道:“七俠鎮，咱們暫時不要回去了，還是先去華山玩玩。”

　“行，咱們這就去華山。”

　……

　華山，古稱西嶽，雅稱太華山，為五嶽之一，南接秦嶺，北瞰黃渭。

　華山是一片連綿的山脈，共有玉女峰、朝陽峰、雲台峰、蓮花峰、落雁峰五座主峰，歷史悠久，傳承深遠。

　相關的神話傳說，有沉香救母、陳摶老祖、蕭史弄玉、老君犁溝。

　人生四大喜的“洞房花燭夜”，洞房二字便出自於華山蓮花峰。

　傳說春秋時期，吹簫人蕭史和秦穆公的女兒弄玉公主，便是在蓮花峰點燭成婚，後來雙雙得道，駕鶴升天。

　除了這些神話傳說，華山道家文化也是非常濃鬱，香火旺盛的道觀超過二十家，每日香火收入都非常可觀。

　如此寶地，只要用心經營，不說成為大富豪，至少不會為錢財擔憂。

　可惜，華山四宗的掌門，全都不擅長經營門派，江湖名門大派，比華山派更窮的，或許只有慈航靜齋了。

　但是，慈航靜齋的窮，是因為她們走的是苦修之路，不追求奢華享受。

　清粥小菜，粗茶淡飯，過午不食。

　不是不會賺錢，而是不需要錢。

　慈航靜齋的兄弟宗門淨念禪院，在隋唐時期達到鼎盛，比楊廣的皇宮更加金碧輝煌，錢財多的難以計數。

　慈航靜齋如果想賺錢，賺的錢比淨念禪院隻多不少，但是人家不需要。

　所以，慈航靜齋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說一句——我們對錢沒興趣！

　她們是真的沒有興趣！

　無論是否支持慈航靜齋，無論是否認可她們的觀點，至少在錢財方面，沒有人可以在她們身上潑一滴髒水。

　至於華山派，那是真的窮。

　玉女峰的主宅年久失修，朝陽峰是個夫妻店，雲台峰根基比較短淺，蓮花峰的財務問題，年底肯定會暴雷。

　相對而言，最有錢的，應該是穆人清所在的雲台峰，雖然住石屋，但不是因為沒錢，而是要磨礪弟子心性。

　穆人清的大弟子黃真，乃是富家豪族出身，家中頗有資材，生意甚至做到西域之地，號稱“鐵筆銅算盤”。

　二弟子歸辛樹雖不是豪族，家中卻有三房兄弟，給人拜壽，出手就是二十兩黃金，錢財方面，肯定不缺。

　雖然不是富豪門派，門人弟子也不算多，但沈煉剛剛到達華陰縣，華山派便已然知曉，由氣宗負責接待。

　沈煉和華山派沒什麽交情，唯一有些緣分的，便只有林平之。

　怎奈林平之剛剛入門，而且是華山派的小輩，沒有資格接待貴客。

　四位掌門商議一番，讓顏值最高的嶽不群，接待沈煉風四娘兩個煞星。

　據說封不平為了此事，在閉關室撓了三個時辰牆，枯梅氣的吃不下飯。

　穆人清最為淡定，因為他的弟子袁承志和沈煉算是同行，別的同行，那是冤家對頭，捕快同行，那叫戰友。

　只要稍稍合作幾次，就能獲得很深的交情，穆人清真心覺得，袁承志去縣衙做捕快，著實走了一步好棋。

　……

　嶽不群約莫五十歲，由於近些年修行紫霞神功，顯得氣度儼然，乍一看像是名門大儒，氣度遠非封不平可比。

　如果只是作為門面，讓嶽不群作為華山派掌門，或許是不錯的選擇。

　別的不提，嶽不群長得帥啊！

　枯梅、封不平那種歪瓜裂棗，就算武功再怎麽高，樣貌實在是太凶，很容易讓人抵觸，不適合結交同道。

　“見過嶽掌門，久聞嶽掌門風姿英華，卓爾不群，今日得見，比傳聞更勝三籌，真乃平生之幸事也！”

　“沈捕頭客氣了，久聞沈捕頭辣手神捕之名，今日得見，榮幸之至。”

　兩人寒暄數句，嶽不群試探性的問道:“沈捕頭來華山可有公務?”

　當初在福州，沈煉不知用了什麽鬼計倆，竟然收服了福威鏢局，嶽不群想念許久的辟邪劍譜，自此打了水漂。

　如今沈煉來華山，莫非是想把華山某幾條支脈，收入到沈玉門麾下?

　沈煉笑道:“實話實說， 我來華山沒什麽公務，就是來遊覽風景，比如朝陽峰日出，還有百余年前，中原五絕華山論劍之所，定要瞻仰一二。”

　嶽不群笑道:“這個好說，朝陽峰別的不敢說，若論日出美景，絕不遜色於泰山玉皇頂、峨眉金頂。”

　“那我這次可是有福了。”

　“沈捕頭，在下有個弟子，生性喜好遊玩，便讓他陪沈捕頭耍樂。”

　“固所願，不敢請耳。”

　沈煉心中一動，心說若是和令狐衝四處遊玩，不知能不能觸發令狐衝的主角光環，把風清揚給引出來。

　華山四宗掌門，就算一擁而上，沈煉也絕不畏懼，唯獨風清揚，還有他的獨孤九劍，必須要慎之又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