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站在馬路邊的公交站台上,裘生長出了一口氣。
月光很溫暖,夜色很安詳。
街邊還沒關門的小吃店,還有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為這夜晚增添了幾分人氣。
裘生也終於感覺到了人間的氣息。
看著剛剛從身旁走過,打扮清涼,全身上下都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少女。
裘生不由的微笑了一下。
【一個貝多芬有什麽好看的!】
生怕裘生看不懂,那個字幕又蹦出來了兩行:
【路德維希·凡·貝多芬。
是歐洲古典主義時期作曲家,也維也納古典樂派代表人物之一。
但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是聾的。
聾的!隆的!
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
裘生依舊在微笑。
剛才夜幕裡,驚心動魄的場景,和死神擦肩而過的經歷。
和眼前的情況相比,完全就是兩個世界。
就連眼前調皮的字幕,好像也是成為了證明他活下來的點綴。
“活著真好。”
他發出了一聲感歎,摸了摸口袋。
除了錢包之外,口袋裡還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這是老田之前的手機……”裘生看著手機。
現在它的信號已經是滿格了。
手機電量也還有98%。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手機應該是有著定位的功能。
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他的心裡已然有了計較。
“先用著吧。”
重新把手機塞進了口袋裡,裘生看了一眼公交站上的告示牌。
現在的時間,已經過了末班公交車的時間。
翻了翻錢包裡的鈔票,他忍著肉疼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汽車按照裘生的要求走走停停,車窗外的景色也逐漸從繁華的市區,變成了破敗的老城區。
在月光中下了車,裘生踏上了濘的小路,穿過了幾條牆皮都斑駁了的無人胡同後,終於走到了一道布滿紅色鐵鏽的柵欄門前。
在那裡,西裝革履的保安董禮貌,正抱著一隻小黑狗,將雙手窩在了小黑狗的肚皮裡,坐在門口悠閑地曬著月亮。
腳步聲讓董大叔機警地抬起了頭。
待看到是裘生之後,他甩了甩腦袋上本就不多的頭髮,憨厚地笑了笑。
“哎呀,這不是小裘嗎?怎麽回來了?”他的語氣滿是關切。
“公司倒閉了,我就先回來住幾天。院長爺爺他們都睡了吧。”裘生熟稔地打了個招呼:“董大叔,咱這老城區也不要什麽物業,大半夜了你還在這守著門。”
“說什麽住幾天,這可是你的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董大叔看著裘生的眼裡滿是寵溺:
“都這個點了,大家早就熄燈睡覺了,你回來了也早點休息。要想和他們打個招呼,明天早上也來得及。”
“好嘞董大叔。”裘生笑著應了一聲,蹲下身想要摸摸小黑狗的腦袋。
印象中一直可愛懂事的小黑狗,對於裘生的撫摸並不買帳。
它一個扭頭躲開了裘生的手,小黑眼珠子瞪得溜圓,
還對著裘生呲起了牙。
“大白!”董大叔對著小黑狗呵斥了一聲,大白才收起了凶巴巴的動作。
不過它還是怎麽也不肯讓裘生摸一下。
“離開家這個一個多月,大白都跟我生疏了。
”裘生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沒事,多住幾天就好了。”董大叔憨厚一笑:“快去休息吧,房間都還給你留著呢。”
又和董大叔客套了幾句之後,裘生走進了掛著“幸福之家”幾個字的陰暗樓宇。
他的背後,董大叔原本憨厚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別擔心了,大白。”董大叔輕輕揉了揉小黑狗的腦袋:
“小裘只不過被一個沒禮貌的家夥給盯上了而已,相信院長他們會處理好一切的。”
“咱們倆,畢竟只是個看門的啊。”
月光之下,
董大叔的手上,布滿了新鮮的傷痕。
有一些,還在滴答著鮮血。
裘生自然不知道他背後發生的事情。
他來到小樓的三層,掏出鑰匙打開房門,熟練地點亮了頭頂的白熾燈。
昏暗的光線讓整個房間都亮堂了幾分。
床鋪和桌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整潔乾淨,看來院長定時都會安排人來打掃。
他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溫暖的笑容。
這就是家啊。
驚心動魄的一天,讓裘生早已經滿身疲憊。
他坐在床上,一種心安的感覺伴隨著困意上湧,沒過多久便躺在柔軟的被褥裡沉沉睡去。
月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身子上,勾勒出他的輪廓。
也照應出身上隱隱的陰影。
可是他的身上明明沒有任何能造成影子的東西。
這個陰影還在抽動著。
並且抽動得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沒有規律。
它好像有著自己的生命和意識,就要從裘生的身體上剝離出來。
每當他即將破體而出的時候,裘生的身上總是會浮起一層黑氣,牢籠一般地將這個影子給禁錮回原位。
不過這道陰影明顯沒有放棄。
它就像是一隻剛被人捏在手裡的泥鰍一樣,抽動掙扎的頻率越來越快。
可無一例外,每一次它和黑氣的碰撞都以失敗告終。
不過仔細看上去,它的每一次碰撞,都會讓那禁錮它的黑氣,淡上那麽幾分。
它的掙扎幅度也越來越大。
伴隨著無聲的破碎聲響起,
這股禁錮著它的黑氣,終於消失不見。
這道陰影也成功從裘生的身上分離出來一小部分。
雖然看不見它的表情,但是從它顫抖的樣子就能看出來,它現在十分痛苦。
就好像它正在從自己身上活生生撕下來一塊肉一樣。
痛苦並沒有讓它的動作停下。
它依舊在拚命撕扯,
它也一點點和裘生的身體分離。
幾番努力之後,它分離出來的部分越來越多。
在無聲的“撕拉”聲中,它終於離開了裘生的身體,像是幽靈一樣,站在了裘生的床邊。
月光投射在它的身上,映出來了它的全貌。
這是一個人形的陰影。
本應是五官的位置上,
卻是空空如也。
除了右眼的位置。
那裡,似乎有一個眼珠子正泛著寒光。
它盯著裘生,
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