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櫻妹妹?!”看到小櫻,裘生頓時就是一驚。
面對裘生的驚訝,小櫻卻好像沒有聽見一樣。
她抱著水晶球,眼睛呆呆地看著“領頭者”的方向。
然後,就看見她小嘴微張,低聲嘀咕著:
“我真沒用。”
“上課時候不敢開麥罵老師。”
“看見別的小朋友不敢親。”
“地攤上遇到好玩的不敢搶。”
她閉上嘴唇,低下了頭。
童稚但是卻又痛徹心扉的聲音在所有人的腦海裡炸響:
【我真沒用。】
人群的動作驀然僵住,就連紅衣女子的動作也是一滯。
但是裘生心裡卻瘋狂地湧上了一股違和感。
自己的小櫻妹妹是多麽可愛、多麽懂事。
可是眼前的這個小櫻妹妹,卻給人只有無窮無盡你的絕望感。
比“領頭者”的那一句“我真沒用”還要令人絕望。
小櫻妹妹此時此刻的樣子,讓裘生想起來自己被扔進領頭者的“夜幕”裡時,看到的那個小櫻。
不過,無論面前這個小櫻妹妹究竟是什麽東西,她的出現已經讓被感染者控制住的裘生,獲得了一絲難得的喘息機會。
借著這個機會,裘生從人群中費力地擠出了一絲縫隙:“小櫻!你怎麽來了!”
“為什麽?”小櫻將目光從領頭者的方向移開,看向了裘生。
她歪著腦袋,看起來又詭異又可愛:
“因為我感覺到了你有危險哦。”
小櫻看著裘生的脖子,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哥哥,你這次沒有把我給你做的吊墜給弄丟呢。
真好。”
她將手裡的水晶球八音盒舉起,放在裘生的眼前:
“這個水晶球我好喜歡呀。剛才我已經把發條給上滿了。
所以……
我怎麽可以放過這些傷害你的人呢?”
在裘生的目光裡,小櫻抱著懷裡的水晶球,輕輕一撥。
已經上滿了發條的八音盒開始轉動。
裡面哭喪著臉的小公主,在水晶球裡開始旋轉。好像是獨舞的舞者,在向觀眾們展示著自己的物資。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水晶球裡的音樂好像裝上了大喇叭一樣,充滿著陰森感的童謠在整個夜幕中回蕩。
【妹妹背著洋娃娃,走到花園裡來看花……】
稚嫩的歌聲中,除了陰森之外,更多充斥的是一股傷心與悲慟。
童謠的聲音越來越大。
那些人口中呢喃的“我真沒用”,也漸漸從嘈雜,變成了低語,最後化作了蚊嚶。
整個大廳裡,很快便只剩下了歌聲在回蕩。
【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的小鳥在笑哈哈……】
漸漸的,人群已停止了手上的動作,開始跟著八音盒的節奏哼唱起來。
這些歌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也越來越撕心裂肺,痛徹心扉。
鬼哭狼嚎之中,不知道哪一個人,心底的防線被徹底刺破。
他癱坐在地上,毫無形象地號啕大哭起來。
他口中發出的話語,也不是這陰森的童謠,更不是那瘮人的“我真沒用”。
而是。
“我好難過啊!”
這句話,好像第一張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越來越多的人抱著腦袋癱軟在地上,痛哭流涕。
方才還讓裘生身陷囹圄的感染者們,
此時在這水晶球的音樂中,已經完全喪失了所謂的戰鬥力。 但是還有一個“人”例外。
俺就是“領頭者”。
水晶球裡的聲音讓“領頭者”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
它趴下身子,雙眼死死盯著小櫻的方向。
如果是剛才的她只是一個身體扭曲了的詭異。
那麽,現在的“領頭者”已經在本能中嗅到了危險。
她仿佛已經失去了作為人的特征,徹底化作了被本能所驅使的野獸。
在這音樂中,她趴在地上,仿佛蓄勢的凶獸,作勢欲撲。
可是水晶球裡的音樂卻仿佛化作了實體。
裘生甚至都看到了一道道音符正在空中飄蕩,它們不斷重組打散,然後化作了五線譜一樣的絲線,將“領頭者”圍在了中間。
原本仿佛化作凶獸的“領頭者”,她的身體立刻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捆綁了一樣。
她的動作變得異常的吃力。
她反覆幾次試圖挪動,結果都只是略顯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陰森繚繞的雙眼中,也寫滿了詫異。
“你動不了了哦。”稚嫩的聲音在夜幕中回蕩,一種只有“領頭者”能夠感受到的殺意,從這些音符中傳遞出來。
音符越來越多,“領頭者”的神志也逐漸開始受到了這些音符的侵蝕。
她原本被獸性填滿的內心,居然開始泛起了波瀾。
而這種波瀾的名字,叫做“絕望”。
眼中的波瀾越來越劇烈,“領頭者”眸子裡掙扎的神色越發濃厚。
孤注一擲的決絕在她的眼底一閃而過。
喀嚓。
骨骼碎裂的聲音在她的身上迸發。她抬起腿,艱難地一步步上前。
每一步,她走得都很僵硬,好像這簡簡單單的一小步,就要用盡她全身的力量一樣。
她原本秀氣的面龐,也隨著距離的拉近一點點發生改變。
她的骨骼在撕裂、扭轉。
她的口唇開始溢血。
她的身上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屍斑。
當她終於走到了裘生的面前時。
她的面貌已然潰爛無形。
她勉力地伸出手,觸摸到裘生的腦門,五指再動,想要做出一個“擰頭”的動作。
可是動作做到了一半,她便已好似成灰的蠟炬,燃盡了最後的力量。
她無力地癱倒在了地上,化作了一具腐敗。
可夜幕,卻好像又黑暗了幾分。
那些感染者們,仿佛被扣掉了電池的機器人一樣,倒下,回歸了他們本來應該的模樣。
而大廳裡的其他人,也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無法自拔。
悲慟到了極點,有的人雙眼已經開始泛紅。
這些人猛地停止了哭泣,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狂笑之中,他們像野獸一樣撕咬著自己的手腕,即便鮮血如注,也仿佛感覺不到絲毫痛楚。
在汩汩流出的鮮血中,他們漸漸丟失了眼神中最後一抹神采。
也有人,在嘶吼中,用盡力氣向著南牆撞去,
在牆上留下了一抹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