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的將來,大秦即將陷入動亂之中,群雄並起,逐鹿中原。
這是天下的劫難,也是秦天的劫難。
因為紅塵煉心,並非只是如同人們所想的,到紅塵中走一遭那麽簡單。
一個人,永遠無法騙過的就是自己的內心。
即便你能短暫的忘掉過去發生的事情,但那些遺憾,那些不甘,卻依舊能夠深深的埋藏在你的心中。
不知何時,這顆定時炸彈就會直接引爆,導致修行者的修煉功虧一簣,甚至是直接隕落!
不管是煉氣士還是所謂的方士異人,以普通人的視角來看,他們的手段簡直玄之又玄,不可言說。
但當秦天真正踏入修行者的行列之中後,他很快便在施法之時發現了世界的不同之處。
作為一個文科生,他對哲學的研究雖不是特別深入,但也比普通人要多上許多。
畢竟這就是他必須要學的課程之一,哲學也是人們用來觀察認識這個世界的一種手段。
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修行者,那便是我思故我在。
最簡單直觀的例子,便是秦天剛才對嬴政所施展的黃粱一夢。
嬴政看似沉醉在夢境之中,再也無法醒過來,但想要破除黃粱一夢其實也很簡單。
隻消對嬴政說上一句,此乃夢境,秦天的法術便會瞬間破除!
法術的成功與否,和施術者的心境以及受術者的認知息息相關。
大夏有不少民間故事傳說,其中很多法術都有著類似的影子。
比如說白蛇傳當中,法海一句話,便讓白娘子幻化出來的高宅大院,金銀錢財變成了破廟糞土。
再比如,一個劊子手告訴他即將被執行死刑的朋友:待到行刑之時你隻管往前跑,我會放開伱束縛你的繩索。
死刑犯信以為真,等到行刑之時,他便奮力逃跑,最後果然活了下來,隱姓埋名,娶妻生子。
然而十數年之後,兩人偶然重逢,劊子手大驚:當初我已經將你砍頭,你如何還能活下來?
死刑犯一聽瞬間明了,原來自己已經死了,於是他的頭顱當即掉落,化作森森白骨。
要說最有名的故事,還當屬比乾挖心。
比乾喝了薑子牙的符水,即便被挖了心也應當能活,壞就壞在出門碰見一個老婦人,老婦人說:“菜無心當活,人無心當死。”
所以法術的效果便被破除,比乾當場氣絕身亡。
類似的傳說簡直不要太多,都可以說明,其實所謂的法術,就是一種“騙術”。
當然,騙術也分高低。
低劣者,也就只能騙騙路邊愚民,吐個火,變個美人之類的。
高深者,可活死人肉白骨,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所謂騙術,修煉到高深之時,便是騙過整個天地,騙過天道。
而站在秦天的角度而言,這其實就是利用自己的內心來溝通天地。
言出法隨,心想事成,口含天憲,這便是修煉到極致的最終效果。
當修煉到連天道都相信你的法術之時,這世間就再也沒有人能夠破除你的法術了。
所以心的力量對於煉氣士而言尤為重要,所以秦天才會追求心境的圓滿。
但人世間遺憾那麽多,心境上的圓滿,又豈是那麽好完成的?
一不小心,前路無望只是最好的結果,更大的可能是從此止步不前,甚至於當場隕落!
不過秦天並不懼怕。
如果他現在都要因為這種事情而猶豫不前的話,那又何談煉心?
……
秦天心思流轉之間,病榻上的嬴政也終於清醒了過來。
嬴政盯著眼前的天板,良久,才終於緩過神來。
“仙人……我所看到之事……都是真實的嗎?”
“有的是已經發生過的,有的則是還未發生過的,你所見即為真實。”秦天淡淡的回答道。
“那……仙人可是有預知未來之大能?”嬴政的聲音有些乾澀。
“並非如此。”秦天搖頭道:“已有之事,必定再有,從古至今,王朝末年,無非都是這些事情罷了。”
“夏商周,六國,都是如此。”
“大秦不會例外,未來的王朝更不會例外,區別只是表現形式不同罷了。”
“至於你看到的胡亥之事……”
秦天淡淡一笑:“你觀一人過去之所作所為,看他身邊之人,現在所經歷之事,便可推斷出他未來會如何行事。”
“雖不是真正的預知未來,但他未來所做之事,只怕也大差不差。”
秦天現在當然做不到預知未來,所以他便告訴嬴政,這是他所推斷出來的結果。
不過和未來將會發生的事情,想來也沒差多少了。
“糊塗,糊塗啊!”嬴政滿臉悲戚:“寡人怎麽會有如此不肖子孫!”
回想起自己在夢中看到即將到來的亂世,想想即將步入滅亡的大秦,嬴政滿臉痛苦。
“求仙人救我大秦,救救天下黎民百姓!”
“戰亂剛結束不久,這天下萬民……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戰爭了!”
秦天微微歎了口氣:“我尚且不能自救,又如何才能拯救天下萬民呢?”
作為一個從後世穿越而來的現代人,而且還是文科生,秦天心中自然也是有著自己的理想的。
如果可以,他也想讓世界直接進入到終極階段,進入大同社會!
可他沒有那個能力,他走的是萬法歸一,偉力歸於自身的路子,不是人人如龍的路數。
他可以救下一人,萬人,十萬人,難道他還能救下天下人不成?
莫說是百萬人了,就算是萬人,秦天也沒信心能夠將其管理好。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爭鬥,有爭鬥就有階級……這些遠非秦天所能夠解決之事。
這世界最簡單的是人心,最複雜的也是人心。
因此人才是萬物之靈,因此修行者才能以內心干涉外界事物,實現各種神奇的書法。
秦天的劫數應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之中,他尚且不能掌控人心,又該如何拯救天下?拯救大秦?
“沒有長生不老之人,也不會有永恆的王朝。”
“這……這怎麽會呢?”嬴政似乎有些失神。
既然已經決定入世,現在的秦天也不介意和嬴政多聊兩句。
“如果一個人,從天地初開活到現在,那你覺得他是否得到永生?”
“這……這如何不是永生?”嬴政疑惑道。
“那你又如何知道,他不會在明天突然壽終正寢?”秦天輕聲笑道。
“如果一艘船一直都在航行之中,每天更換他的一個零件,直到船上所有零件全部更換一遍,那這艘船,還是原來那艘船嗎?”
“如果一個王朝,從上到下,所有人都換了一遍,就連統治者的血脈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換了一遍,那即便他還是原先那個名字,這個王朝,還是之前的王朝嗎?”
“這二者是一樣的道理。”
忒修斯之船,作為一個哲學問題,引發了嬴政的深思。
“再比如,現在的你是你,可當你經歷了千年的時光,看過了千年的人事,你突然發現,王朝並非永恆,權利也並非一切……
你看破紅塵,遁入深山,忘記一切功名利祿,那你覺得,現在的你,會認為千年之後的你還是你嗎?”
嬴政的大腦直接宕機了。
以他現在的認知,根本無法解決如此高深的哲學問題。
“世間唯一永恆不變的,只有變化本身。”秦天輕聲解釋道。
“萬物輪回,生老病死,就連太陽都會消亡,哪怕他的壽命要以億年為單位計算。”
“沒有任何人或者事物是永恆不滅的。”
“王朝亦是如此。”秦天歎了口氣:“大秦多行不義,氣數已盡,就……莫要奢求了。”
嬴政還有些不死心,還想要說些什麽。
秦天看出來了對方心中所想,無奈的搖頭:“我可以救下你,延長你的歲數,讓你變成常人眼中的長生不老。”
“可即便如此,你也做不到任何事情,大秦也只會在你的眼中崩塌毀滅。”
“為何!”嬴政有些不服:“有寡人在,大秦如何才會滅亡?”
“難道就因為氣數已盡?”
即便眼前就是仙人,嬴政依舊有些不服氣:“寡人不相信氣數的說法,有寡人在,大秦的氣數就不會斷絕!”
秦天無奈的搖搖頭。
“你可知何為氣數?”
氣數不是命運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
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很多人都用氣數天命一類的東西糊弄帝王,愚弄百姓。
但真要解釋,其實也很簡單,氣數二字,無非就是民心所向。
當百姓不再相信一個王朝的軍隊官員之時,這個王朝也就走向了自己的末路。
如今的大秦便是這般狀態。
信任的建立需要經年累月的努力,可崩塌就只在一瞬之間。
現在百姓對大秦的信任早就已經崩塌,因為百姓的日子太苦了,他們甚至連活下去都做不到。
一個君主,無法讓自己的百姓活下去,百姓又如何會相信這個帝王呢?
六國余孽在國內虎視眈眈,北方還有匈奴需要抵禦,百姓吃不飽飯,自然會掀起叛亂。
鎮壓叛亂需要軍隊,需要銀錢,可大秦大興土木,本就缺錢,那該怎麽辦?
無非就是加收賦稅,而加收賦稅又會讓百姓進一步活不下去,進而掀起新的叛亂。
惡性循環就此開始。
大秦滅亡的根源,從嬴政大興土木開始,就已經是注定的了。
所以秦天才會說,大秦滅亡,完全歸咎於嬴政一人。
如果他能休養生息,如果他不好大喜功,如果他不追求長生……
只怕一個史無前例的王朝會在歷史長河之中留下耀眼的一筆!
可世間沒那麽多如果,秦天能夠改變未來,可對於過去發生的事情,即便是他,也無能為力。
嬴政終於死心認命。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的眼角劃過一絲淚水:“原來我大秦……注定會滅亡麽?”
在此之前,他可以將這一切都歸咎於不肖子孫,歸咎於外界因素。
但當秦天無情的給他剝開這血淋淋的現實之後,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只能承認,大秦的滅亡,其實根源就在他本身。
“不過……”秦天忽然說道:“此世雖亡,或許下一世還有再續前緣之可能。”
“下一世?”嬴政頓時睜大了眼睛。
“難道這世上當真有輪回轉世一說?”
秦天連連搖頭:“這世上當然沒有輪回轉世,至少我並未發現輪回轉世,人死了就是死了。”
除了少數人在死亡之後由於過於強大的精神力量能夠短暫的在這世間留存一陣子。
但在失去了肉體的依托之後,這些精神力量也會如同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很快消散。
所以這世間並沒有所謂的輪回轉世。
決定一個人是否存在可以簡單的用他的生死來判斷,那決定一個王朝是否存活要依靠什麽來判斷呢?
統治者?軍隊?血脈?
其實是精神。
對於人而言也同樣如此。
如果一個人的思想未曾消亡,那即便肉體消亡,他這個人也會永存。
對於王朝而言也是一樣的。
嬴政就相當於大秦的思想,精神,如果他沒有死,他率領的軍隊沒有消亡。
那其他所有人都死掉了也沒關系,隻消等待時機,他便能再次建立屬於自己的王朝!
“可下次……要等到什麽時候?”嬴政有些焦急。
“不知道。”秦天搖頭道:“我不知道下一個王朝什麽時候會建立,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滅亡。”
“也許三五十年,也許三五百年。”
“沒有人知道一個王朝未來的統治者會是什麽樣子。”
“不過,除非下一個王朝也如同你一般,一開始就埋下禍患,不然再怎麽說,你也要等上一百多年。”
“為何……是一百多年?”嬴政有些不解。
“一個王朝,開國之君往往都是賢明的,他的兒子也會繼承父親的意志,到了
“可太平日子久了,皇帝取得的成就已經不能更多之時,帝王就該開始懈怠了,盛極而衰,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