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冷啊。”

　　剛剛從被窩裡爬出來的雷三金搓了搓胳膊，然後把被窩捂熱的衣服套在身上。

　　穿戴整齊，跳下床後又打了個冷顫，這才徹底擺脫方才進入身體的寒意。

　　“這麽冷的天你非要裸睡，好歹穿個睡衣啊。”

　　“不要，裸睡舒服。”

　　倔強的雷三金走到水池前準備洗漱，突然，他意識到一個問題，怎麽殷川還在?他不應該早就去大教室了嗎?

　　回頭一起瞧，阿偉和曹少爺也在，手裡還拿著兩個包子

　　“什麽情況?”

　　三金放下牙刷，猛地衝到床上，從被窩裡找出手機，打開一看

　　“十點了！你們TM居然不叫我！”

　　早就吃完東西的殷川後靠，仰著頭回應

　　“我可叫了你的哈，你都‘嗯嗯’答應我了。”

　　曹少爺嘬一口咖啡，漫不經心，又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

　　“我和阿偉也叫過你，今天點名就你沒去，嘿嘿嘿，去吧，輔導員叫你。”

　　“我透！”

　　大一上期，高中時期對於老師的敬畏還沒完全消除，一句輔導員叫你，還是有相當殺傷力大。

　　舌根發麻的雷三金牙也不刷了，咻的一聲跑出宿舍

　　我不想多一個學期的早八啊！

　　等腳步完全消失，在門邊兒上的殷川手一揮，關上門笑道

　　“你說等他發現，上周五就是這學期最後早八的時候，回來會說些什麽?”

　　“管他的，誰讓他不加年級群，走吧去網吧。”

　　“昨天回來聽說學校要檢修水管我就知道，十有八九要出事兒，走走走，自己網上預訂位置，一會兒三金自己會過來的。”

　　成院是個神奇的地方，只要需要破開地面檢查什麽東西，就必定會失誤挖斷什麽，回回如此，無一例外。

　　為了避免被三金看到，三人專門繞了遠路，結果還沒走到校門口，就聽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與此同時，還有從肺裡硬擠出來的謾罵

　　“龜兒子些，，，居然，，，騙老子，我TM，，，”

　　終於追到三人的雷三金撐住膝蓋大喘氣

　　“還好，還好老子跑得快，不然就要，被抓壯丁了，，走走走，去網吧是吧。”

　　“走吧，曹少爺已經幫你訂好位置了。”

　　惡作劇成功的三人等三金喘過氣，邊嘲笑他，邊朝著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熟悉的花台旁邊站著背雙肩包的曉瑜，見到三人過來，很是熱情的打了招呼。

　　四人組變成五人組，一通朝著網吧前進。

　　殷川本來想和曹少爺他們並排前行，但沒走幾步，就感覺有人拉住自己的袖子。

　　回頭看去，只見曉瑜正看著自己，雖然沒說話，臉上的表情卻透露著些許陰霾，遮住了那奪目的陽光。

　　她似乎有話要說

　　殷川點點頭，隨後一巴掌拍在曹少爺都屁股上

　　“你幹嘛，哎呦，，”

　　“我去買奶茶喝，你們先去，等會兒給你們帶。”

　　“哼。滾蛋！”

　　曹少爺生氣了，奶茶都哄不好的那種。

　　確定三人要喝的東西，殷川帶著曉瑜分頭行動

　　前往奶茶店的過程中，曉瑜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幾次想要開口，氣流還沒震動聲帶，又被咽了回去。

　　殷川看著她糾結的樣子，很輕松的說道

　　“你是想說，昨晚我做的那些事。

”　　曉瑜身體頓了頓，點點頭

　　“我心裡有點理不清楚。”

　　殷川見話題可能會聊很久，於是刻意放慢腳步

　　“是覺得我這麽做有點卑鄙了?”

　　“說不上卑鄙。”

　　曉瑜搖搖頭，牙齒輕咬紅唇，稍作思考後回應

　　“只是我心裡覺得別扭，昨晚幫你去主播那兒刷屏，沒成的時候我心裡就想，這個世界真是壞透了，好的作品得不到關注，反而那些粗製濫造的玩意兒，卻能得到流量和稱讚，真不公平。”

　　說著，曉瑜挽了挽耳發，低著頭繼續說道

　　“結果今天早上起床，看見你視頻爆火，原因依舊是因為大主播帶來的關注時，心裡又在想。”

　　曉瑜停住腳步，抬頭看向殷川

　　“這樣的爆火到底有沒有意義，爆火的原因，是因為作品足夠優秀，還是單純的，只是因為大主播引來了流量。”

　　“如果好作品不能以讀者的關注度來衡量了，那怎樣的作品，才能算做是好作品，殷川，我想不通透。”

　　漂亮的大眼睛充滿了無助，沒錯，是無助

　　“殷川，我該怎麽辦，我想要的是讀者因為喜歡我的漫畫，才來看我的漫畫，而不是因為別人看了我的漫畫，或者我很出名，才來看我的漫畫。”

　　殷川察覺到她對自己稱呼的變化。

　　有的人會覺得這很婆媽，很矯情，管他因為什麽關注的，只要關注了不就行了?

　　可對於夢想人這種，精神需求大於物質需求的人來說，念頭通達更為重要。

　　殷川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回答道

　　“我其實很想給你說，只要作品夠好，就一定能功成名就，但是我不能，，”

　　曉瑜抿了抿嘴唇，頭埋的更低了

　　“你的直覺很敏銳，過去紙媒的那種賣家市場即將過去，網絡時代來了，未來，是讀者的時代。”

　　“空無一物，是一無所有，而當一個事物超過一定的量後，這也是另一種形似的一無所有，你能理解嗎?”

　　曉瑜點點頭，還是不說話

　　“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前提，是周圍只有你一個人買酒，可如果巷子外，也有很多買酒的店鋪，大家的酒香混在一起，那你的酒再香又有什麽用。”

　　“流量時代要來了，你的酒好，就要必須要擺在人們面前，不用比其他的劣酒擺的高，擺的靠前，但一定要擺出來，否則，讓劣酒賺足了鮮花和掌聲，你的酒再好，也沒用了。”

　　殷川回憶了一下那個時代，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那是文化的墮落

　　“嗯，，我知道了，，”

　　曉瑜聲音弱弱的，她能聽得懂，只是不願意接受。

　　夢想人的夢想是崇高的，是不容玷汙的，曉瑜渴望自己通過漫畫功成名就，可達成這個目標的過程，要足夠堂堂正正，不乾淨的手段，會讓榮譽蒙塵。

　　有點文藝青年‘劣性’的殷川，能讀懂曉瑜的心情，誰沒有壯志凌雲的時候，只是光有一腔熱血，是沒用的，時代在發展，人也要進步。

　　新時代的航線，容不下舊時代的船

　　“曉瑜，你抬頭，看天。”

　　曉瑜抬頭看了看殷川，不明白他要幹什麽，但也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於是照做了。

　　在她仰起頭看向天空的時候， 殷川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當現實的手掌遮蔽夢想的天空，你應該怎麽做?”

　　曉瑜身體一僵，手不自覺的拉住衣角

　　“把，把他拿開?”

　　“沒錯，用自己的手推開，用刀子把他捅開，用火焰把他燒開，方法不重要，因為天空還是那片天空，他不會因為你推開手掌方式的不同而發生變化，唯一重要的是，，”

　　說著，殷川低頭在曉瑜耳邊說道

　　“不要把手掌，當成天空。”

　　耳邊濕熱的氣息讓曉瑜臉頰發紅，可殷川的話，如溫水般流入她的心靈，使她糾結的內心不再混亂。

　　雙手上抬，推開殷川的手，冬日成都陰沉的天空重新出現在眼前。

　　是啊，天空就是天空，他不會因為手掌的遮蔽，變成別的東西。

　　這麽想著，曉瑜念頭通達了許多

　　與此同時，頭頂溫熱摩擦帶來的舒適感，讓她的心情舒緩起來

　　等等?

　　曉瑜突然回過神，轉頭看向殷川

　　“你摸我頭?”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我怕你脖子累了，扶著你的頭而已。”

　　“你當我是傻子！受死吧。”

　　念頭通達的曉瑜恢復了以往的神態，抬著手追趕倉皇逃竄的殷川，她的笑容依然如太陽般熱烈。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股熱烈中，透露著月光的柔美。

　　不遠處，隱藏在花壇下的曹少爺三人頭一歪，一同往花壇施了肥

　　“呸，我就知道不是為了買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