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朝會。
朱棣關心了一下大項目的進度,便準備退朝。
然而正當此時,夏元吉卻突然出列。
“皇上,七天貿易已過兩日,番商們貨物沒有售賣出幾成,卻已經是引得天怒人怨。”
“鄭和帶回來的那些淫巧之物,引得官民競相追逐,奢靡之風四起,世風日下,沉渣泛起,再不警醒世人,悔之晚矣啊!”
朱棣聞言眉頭一皺,並未接話。
然而黃淮同樣出列奏道:“皇上,秦淮河上的花船,雖說尚有歷史淵源,但數日之內有增無減,也是不爭的事實。”
“有的官員夥同海外來使,公然出入青樓狎妓,他們不止損了自身清德,更是致國體於不顧,丟盡我大明朝的顏面!”
“世風日下,泥沙俱起,清朗的秦淮河上,昏天黑地,狎妓之聲不絕於耳,良家婦女不敢上街,閨閣之女關窗閉戶,良善小民受此誘惑,竟也自甘墮落舉債買歡,鬧得是妻離子散、雞飛狗跳……這難道就是皇上所謂的盛世嗎?”
話音一落,大殿內鴉雀無聲。
夏元吉歎氣道:“皇上,會同館的海外貢使不下千人,每日耗費的銀子不下前兩,他們樂不思蜀,歸程不定,長此以往下去朝廷不堪重負!”
“再者一些海外使臣及番商,不守國禮,不知自重,日夜酗酒,敗我善俗,小洞不堵必釀大患,千裡之堤潰於蟻穴啊皇上!”
“臣鬥膽稟奏皇上,趕緊打發他們回國吧!”
“省去靡費,清理民風!”
朱棣一直靜靜地聽著,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然而楊士奇卻緊跟著走了出來,硬著頭皮爆了一個猛料。
“皇上,昨日大理寺緝拿了一名國子監貢生。”
朱棣一愣,冷聲問道:“又出了什麽事兒?”
國子監祭酒胡儼出列,歎氣道:“有一個叫柳如明的貢生,不思進學修德,反倒去了番貨貿易市場做起了買賣。”
“他私購珍珠、珊瑚等番貨,被禮部官員發現當場拿下,交到了大理寺問罪!”
消息一出,滿朝嘩然。
一些文臣氣得面紅耳赤,議論紛紛。
楊士奇再次歎道:“皇上惜才如命,國子監的貢生日常吃穿話費均由朝廷所出,他不愁吃不愁穿,竟然自甘墮落,做出這樣無恥的勾當,足見大明船隊帶回來的歪風邪氣,已經動搖我大明國本了啊皇上!”
“混帳!”
朱棣怒了,將奏章狠狠摔在了地上。
原本他推行番貨折俸的政策,就是為了讓官員百姓感受到鄭和下西洋的好處,從而無人再敢對這項國策加以置喙。
然而這政策推行了不到兩日,現在竟暴露出了一大堆的問題。
打開窗戶,蚊蠅撲面,踏入水裡,泥沙泛起!
大明朝野現在可謂是一地雞毛!
但朱棣最憤怒的地方,卻是番貨根本就沒售賣出去幾成!
“夏元吉,你方才說番貨沒有賣出去幾成,這是什麽情況?”
“皇上,據禮部官員統計,鄭和帶回來的一百二十五船番貨,賣了兩日攏共不過賣出去了十船貨物。”
“而且還都是珠寶珊瑚等緊俏的裝飾品,以及少部分的香料,至於藥材等冷門貨物竟是無人購買,現在還堆放在碼頭上面!”
“此外,那些番商拒絕鄭和的官價收購,表明要自己進行售賣!”
聽了這話,朱棣頓時懵了。
這怎麽可能?
大明那些富可敵國的商人呢?
他們放著錢不賺,還在等什麽?
沒有這些富商巨賈插手,單憑那些小商販子,根本就吃不下這麽多的番貨!
而且那些番商怎麽敢拒絕的?
他們貨物賣不出去,
難道就不著急嗎?朱棣豁然轉頭,看向了老神在在的朱高煦,眼神中充滿了質疑意味。
朱高煦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表面上穩如老狗,心中卻是慌得一批。
跟永樂大帝對著乾,真他娘的刺激啊!
不過朱老四這目光,委實嚇人了些。
朱棣深深地看了漢王一眼,隨即冷哼了一聲。
“你等除了橫加指責,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哼,打發番商回國?說得好聽,那這些番貨怎麽辦?再讓鄭和出海一次,給他們運回去嗎?”
眼見天子發怒,百官都低下了頭。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想要打發走海外各國使臣,就必須先解決了那堆積如山的番貨!
不然難不成真讓戶部勒緊褲腰帶,支撐鄭和再下一次西洋?
那不是妥妥的冤大頭嗎?
“誰還有話說?”
朱棣冷眼掃視著群臣,見無人吭聲,隨即徑直起身離去。
小鼻涕見狀急忙尖聲高喝道:“退朝————”
皇帝怒而退朝,百官面面相覷。
朱高煦卻是心情甚好,邁著老爺步走到黃淮身前。
“喲,黃大人,國子監生不都是才子俊彥嗎?不都是國之棟梁嗎?怎會出了柳如明這號人物?”
“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啊!”
黃淮被他這話噎了個半死,氣得胡須都快豎起來了。
胡儼、楊士奇等人見狀,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中腹誹。
這個漢王朱高煦,還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
恰在此時,小鼻涕走了過來,“漢王爺,皇上喚您去禦書房。”
哦豁!
完犢子了!
朱高煦一怔,隨即老老實實地跟著去了。
禦書房中,朱高煦剛剛邁進左腳,一堆奏章就砸到了自己臉上。
“你這個混帳東西,你非要跟朕對著乾是不是?”
“那些富商,是不是得了你授意,才不購買番貨?”
朱棣插著腰, 瞪大了眼睛,滿臉怒容。
朱高煦見狀歎了口氣,俯下身子將奏章一一撿起,不急不緩地放在了禦卓上。
“爹,我早就說過,番貨折俸與官價收購的法子行不通,可您偏偏就是不信,朝臣不滿,百姓不滿,就連番商也不滿,非要鬧得現在大明一地雞毛……”
“你這個逆子,你還有臉提,如果不是你從中作梗……”
“如果你不聽信讒言,阻止我繼續搞品鑒會,那些番貨我今天都賣完了!”
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願先退一步。
小鼻涕見了嚇得瑟瑟發抖,根本不敢吭聲。
這位漢王爺的脾氣跟膽量,真是越來越大了啊!
不知過了多久,朱棣這才冷笑道:“你這麽處心積慮地將那些富商握在手裡,你想做什麽?造你老子的反嗎?”
聽了這話,朱高煦滿臉戲謔嘲諷。
“兒子不過看您窮怕了,所以想給您撈點銀子。”
“品鑒會拍賣番貨只是第一步,如果進行得順利,日後兒子向您保證,國庫不會再空虛,您再也不缺銀子,想做什麽都要看夏元吉的冷臉了。”
朱棣聞言一怔,怒火瞬間消散。
“你說的可是真的?到底什麽計劃?”
“先讓我把番貨變現再說,另外柳如明這小子我要了。”
朱棣皺著眉頭思索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也罷,爹就信你這一回。”
“做成了,重重有賞;做不成,你就等著發配高牆吧!”
朱高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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