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
氣氛陷入了詭異。
面對這一千萬兩巨款,永樂大帝竟然想要不當人。
夏元吉無奈苦笑著提醒道:“皇上,番貨畢竟都是番商的,不給錢怕是說不過去吧?”
“何況皇上不是一直宣揚,友睦鄰邦,懷柔遠仁嗎?”
朱棣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瞪眼道:“朕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你還上綱上線……”
朱高煦卻是突然笑道:“爹啊,不分給他們,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聽了這話,朱棣與夏元吉都是一愣,不明白這漢王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老二啊,爹只是隨口一說,你可千萬別胡來啊!”
“漢王殿下,事關我大明天朝上國的威嚴,容不得你恣意妄為。”
得,又開始“恣意妄為”了。
朱高煦攤開雙手,一臉無辜地反問道:“番商那些番貨,價值不過四百萬兩銀子,兒子還溢價多給了他們一百萬兩,夏大人覺得這些番商拿了這筆錢,接下來會做什麽?”
夏元吉一怔,試探性地道:“番商也是商人,按照商人逐利的本性,他們定然會購買大量我大明特產,帶回本國售賣以賺取暴利。”
“那既然如此,為何我就不能再舉辦一場品鑒會,針對番商的品鑒會?”
針對番商的品鑒會?
拍賣大明特產?
夏元吉眼睛一亮,頓時明白了過來。
“漢王殿下,此計雖然可行,但是那些番商有其他途徑購買,為何非要參加你這品鑒會?”
誠然,品鑒會采取的是拍賣方式,價格自然會比市價高出不少。
既然如此,那些番商本就是為了謀利,為什麽非得花更多的價錢,買到一樣的貨物?
更何況朝廷還會回贈海外來使絲綢、茶葉等貨物,他們對這些貨物的需求量也不是很大。
朱高煦聞言笑了笑,扯著絡腮胡道:“若是他們在京師買不到呢?而且朝廷也不予賞賜這些貨物呢?”
朱棣聞言一愣,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
“老二,你的意思是……”
“爹,兒子了解過,我大明特產中,尤以瓷器、茶葉、絲綢這三樣為最,深受海外諸國貴族王室追捧喜愛。”
朱高煦列舉出了大明三寶,諄諄誘惑道:“既然如此,那朝廷贈與的回禮,可大幅度減少這三樣東西,加上其他特產補足價值,或者說直接減去其中的一兩樣!”
“如此一來,海外來使只能選擇高價購買,以彌補本國王室貴族的需求。”
“京畿地區內大部分的絲綢茶葉,現在都在婁江南館,他們除了參加品鑒會,還能有什麽辦法?”
“畢竟這大明三寶,一旦出海之後,價格都會暴增百倍千倍,他們同樣有著巨大的利益空間!”
“現在不過是讓他們多花一些成本罷了,還是可以接受的。”
朱棣靜靜地聽著,眉頭漸漸舒展。
不得不承認,老二這個法子,還真是個辦法!
絲綢、茶葉、瓷器這大明三寶,在大明的價格,雖然也有些昂貴,但是一旦出海,那就成了比黃金還貴的奇珍異寶!
既然如此,為何不在回贈中,減少一下這大明三寶的數量?
“爹啊,物以稀為貴,您完全可以將這三樣定義為大明國品,嚴格限制其數量,如此一來才會有巨大的利潤。”
夏元吉呼吸一滯,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太夠用了。
他這個戶部尚書,一向反對皇帝大手大腳,賞賜那些海外來使的回禮也是豐厚得令人發指。
奈何皇帝一心交好海外諸國,根本聽不進去。
他倒是真沒有想過,
還可以采取這樣的法子,不但可以減少開支,還能賺取利潤!夏元吉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躁動,拱手道:“漢王殿下的意思是……讓那些番商留下銀子,帶著我大明特產走?”
“我大明銀子產量本就少,若是任由這些海外番商帶走,只會得不償失。”
朱高煦微微一笑,然後淡淡道:“只有榨幹了他們,並讓他們替我大明宣傳絲綢、茶葉等特產,這才是兩國互惠互利友好往來的好事。”
朱棣翻了翻眼皮,顯得有些猶豫。
這辦法雖然是極好的,但真這樣做的話,只怕會引得海外諸國不滿。
朱高煦見狀清楚這坑兒賊的顧慮,故意歎氣道:“爹如果不樂意,為了面子問題,不采取這法子,那大不了給他們五百萬兩銀子就是。”
“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來我大明,吃我大明的,住我大明的,還睡我大明的姑娘,完事兒了還賺個盆滿缽滿,最後腰纏萬貫地回家……嘖嘖,我大明真是懷柔遠仁啊,只怕如此一來誰都知道這裡有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了!”
“混帳,你罵誰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朱棣瞪大了眼睛,滿臉怒容。
朱高煦卻是撇了撇嘴,隻敢哼哼唧唧地小聲嗶嗶。
“話糙理不糙嘛,本來就是……”
“逆子,你說什麽?!”
夏元吉見這父子又開始大眼瞪小眼,頓時就氣笑了。
“皇上,河南大旱,山東大旱,戶部已經拿不出錢了。”
“如果您還一意孤行的話,那老臣唯有告老還鄉,懇請皇上恩準!”
國庫都揭不開鍋了, 災區子民都吃不上飯了,你還非要打腫臉充胖子,賠本賺吆喝?
怎滴海外來使是人,你自己國內的子民就不是人了?
當然,這些話只能在心裡想想,夏元吉說得畢竟委婉。
朱棣聞言一怔,插著腰來回踱步,最終還是長歎了口氣。
“罷了,就按漢王的意思辦吧,這回先減少絲綢與茶葉的數量,讓那些番商去婁江西館參加品鑒會。”
“就這樣吧,漢王留下!”
夏元吉點了點頭,識趣地起身離去。
朱高煦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腦袋,不明白這坑兒賊又想說什麽。
朱棣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朱高煦,看得朱高煦頭皮都開始發麻了,這才幽幽道:“你也覺得,朕禮遇那些海外來使,是錯的?”
朱高煦遲疑了一下,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爹,您的心思,兒子都懂,無非就是想要證明自己。”
朱棣一怔,有些動容。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別人的理解。
“不過現在問題在於,朝廷已經揭不開鍋了,您對外人再好,滿足了您個人文治武功,但是那些災區的災民,只會罵您是個昏君……”
話音未落,戛然而止。
朱高煦下意識地捂著嘴巴,滿臉驚恐不安。
你娘咧!
我說了什麽?
但,朱棣並未動怒,只是嘴角抽了抽。
“建文那邊,可有回復?”
距離那封信送去,已經過了七日。
“嗯,三日後,靈山寺佛塔。”
“去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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