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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太子殿下同意。
大理寺卿湯宗立馬帶著顧佐與張胥趕回了刑部衙門。
為防出現變數,他要盡快宣布這個結果,直接釋放了大部分的學子。
刑部大堂,威嚴肅穆。
除卻錦衣衛外,刑部大獄就是人犯最畏懼的地方。
刑部、大理寺與都察院組成的三法司,乃是大明朝至高無上的法律權威,而作為審判機構的刑部衙門,足以決定大部分人犯的生死。
再者說來,錦衣衛詔獄那是專門關押重要案犯的地方,甚至大多數都是由皇帝陛下親自下旨捉拿,基本上都是朝臣官員。
有的人犯想要進詔獄,那也是沒有資格。
此刻刑部大堂之內,烏泱泱地跪著一地“人犯”。
只不過這些“人犯”有些特殊,大部分都是百姓口中的“舉人老爺”,最差者都是一腳邁入士紳階層的“秀才老爺”,清一色地都是飽讀詩書的書生士子。
原本按照朝廷律法,這些文人老爺享有“見官不避”、“功名抵罪”等種種特權,本不應該如此毫無體面地跪在大堂地上。
但昨夜這些個高呼“逆種文人”、“舍身取義”的文人士子們,早就被送入錦衣衛詔獄拷問了一整夜。
錦衣衛十八般酷刑加身,身體的疼痛與精神上的折磨,已經擊碎了他們身為文人老爺的驕傲與自尊。
此刻連同周文方等學子在內,只希望這場大案能夠早點結束,他們能夠早點回家,安撫一下受傷的身心,尋求一些慰藉。
至於什麽“士人風骨”,他們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此刻腸子都快悔青了!
文人儒士就是如此,對下欺軟之時恨不得敲骨吸髓整死對方,對上怕硬之際又恨不得搖尾乞憐卑微乞活!
只不過大多數時候,他們憑借著朝廷賜予的種種特權,都能夠享受到各種優待,還從未曾有過被嚴刑拷打這等屈辱經歷。
大理寺卿湯宗看著堂下這群文人儒生,憤怒之余,也未免有些痛心。
是的,痛心。
早在大明立國之初,高皇帝就確立了“治國以教化為先,教化以學校為本”的文教政策,將“養士取士”定為國策。
大明雖然承襲蒙元的教育政策,但先帝開陳出新,創立了一套極為完備的官學教育體系。
包括金陵帝都的國子監,以及天下各地遍布的府學、州學、縣學、宗學、社學、武學、醫學、陰陽學、四夷館等等官學,形成了一套從中央到地方都極為完善的教育體系。
從縣學到州學府學,再到最高學府國子監,朝廷為了培養士子,無論出身高低貴賤,皆為一視同仁,通過科舉大考,便賜予優待功名,讓他們安心進學修德,不用再為生計發愁,為他們打造了一條步入仕途的通天之路!
但是,最終培養出來的士子呢?
都是一些血氣方剛,不忠不孝的蠢貨!
只不過因為一個沒有證實的謠言,加上方賓那賊子的故意慫恿,這些文人儒生就敢違法聚集作亂,當街將朝堂重臣毆打致死,絲毫沒有考慮過此舉給自己給家小帶來的影響!
枉顧朝廷優待恩遇,這就不是不忠!
一意孤行給家族帶來災禍,這就是不孝!
如此不忠不孝之徒,朝廷要之有何用?
如果不是考慮到天下士子可能會寒心,湯宗又何必費盡周章地為他們奔走求情,直接全部梟首示眾了事!
但他是大理寺卿,朝堂九卿之一,大明律令的公正維護者,更是名教子弟。
一想到太子爺的恩準,湯宗頓時松了口氣。
“陳公甫一案,
經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與六部宰執九卿圓審後,事實已經查清。”一聽到這話,跪倒在地的一眾學子都是身子顫抖,緊張惶恐到了極點。
九卿圓審,這意味著現在得到的結果,就是最終的判決,基本上不會有任何變化了。
方賓不在此處,他秋後問斬已成定局,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所以湯宗直接宣讀了對一眾學子的判決。
當周文方等十四人聽見,自己等人被判梟首示眾,家族流放時,直接躺軟在了地上,失聲慟哭不止。
這一刻,他們終於體會到了,什麽是悔不該當初。
湯宗看著這一幕,重重地歎了口氣,而後揮手命甲士將他們帶了下去,等待秋後與方賓一同行刑。
隨即他又公布了扔碎石的這批學子判決,當這些學子聽見革除功名、此生不得參加科考時,同樣有不少人癱軟在地上掩面慟哭。
革除功名,並且此生都不能參加科考!
這意味著他們徹底廢了,不但入仕為官成為泡影,而且連原本的優渥特權也沒有了,如此一來連尋常農戶都要不如!
畢竟他們這前半輩子,可都是在讀書習字,連地都沒有種過。
而且背負這等“不忠不孝”的罪名,他們很有可能會被逐出家族開除宗籍,只怕以後養自己都困難!
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後悔已經晚了。
剩下的大部分學子,都是沒有動手或者還未來得及動手者,他們滿臉希冀地看著湯宗,此刻連大氣都不敢出。
動手打人的直接梟首示眾,家族流放!
動手扔碎石的革除功名,剝奪科舉之權!
那他們這些沒有動手的人,是不是可以無罪釋放?
湯宗看著這人數最多的一批學子,嚴厲訓斥了一番,而後公布了判決。
“太子殿下仁德,念在爾等是受人蠱惑慫恿,且未曾參與毆打,所以改為輕判,爾等三年之內不得參加科考,以儆效尤!”
聽到這個結果,一眾學子喜極而泣,紛紛高聲讚揚太子殿下之仁德。
三年之內不得參加科考?
朝廷本就暫停了科考,別說三年了,五年內都不一定會有!
所以這個懲罰,根本就不是什麽懲罰,只是象征性的托詞罷了!
太子殿下之仁德,果真世所罕見啊!
湯宗看著這些喜極而泣的文人學子,欣慰地點了點頭。
他臨時加了這句話,將自己的功勞轉變為太子殿下的功勞,更加有利於太子殿下收攏士林之心。
希望太子殿下,能夠明白自己這番苦心吧!
判決結果一出,有人歡喜有人愁。
王景胡元澄四人此刻正在操辦公甫先生的後事,當他們聽聞這個判決,頓時暴怒到了極點。
放了?
大部分案犯被釋放了?
太子殿下就這樣把人放了?
“呵,真是可笑啊!”胡元澄自嘲地笑了笑,“他朱高熾怕天下士子寒心,就不怕我等寒心嗎?”
“這狗屁官員,老夫是決計不做了!”
話音一落,胡元澄直接脫下了冠服,遞交給了王景。
“老夫即刻便扶公甫靈柩回鄉,勞煩諸君替我上交辭呈,與這禽獸衣冠!”
“元澄,萬萬不可啊!朝廷新律,無故辭官者會被革除功名……”
王景鄒緝曾棨三人頓時急眼了,想要勸說住這位好友。
然而胡元澄只是一言不發地披上了麻衣喪服,而後指揮家丁抬著陳公甫靈柩出城。
“太子殿下若不服,那就殺了我!”
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
張軏正靜靜地聽著眼線匯報。
“大人,判決結果出來了,大部分鬧事士子幾乎是無罪釋放,那三年不得參加科考不過是個名頭罷了,如今這些士子已經出了刑部大獄,高聲歌頌太子殿下之仁德,還準備今夜去秦淮河安撫一下受傷的身心,頗有幾分彈冠相慶的意味……”
聽到這話,張軏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好,當真是好得很!”
“用陳公甫慘死的命,來弘揚自己的仁德!”
“太子爺啊太子爺,你還真是‘仁德無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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