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六日,三十萬斤糧食如約而至。
黑市價十二文一斤,這已經不是普通人能吃得起價格。
當然,參與交易的大大小小的買賣雙方,也沒有誰會將之儲存起來留作食用。
糧食,在尋陽城,變成了搖錢樹。
一百斤糧食,在黑市上倒買倒賣,一天賺個四五十文很輕松。
身強體壯的苦力,一天最多賺十文錢,怎麽比?
劉備宣布,先出糧十五萬斤,批發價九文,零售價十一文,比黑市價低一文。
張勳沒想到,董重竟真弄來了三百萬錢,這是打算一口氣吞下啊。
有錢就好辦,沒說的,掃貨!
半天,十五萬斤糧食全部售罄。
糧價升到十三文。
第二日,劉備再次放出十五萬斤,批發價十文,零售價十二文。
董重將錢全部投了進去,再次掃光米鋪。
梁羨的糧倉內,四十萬斤糧食堆得滿滿當當,佔據黑市糧食總量的六成。
糧價飆升至十五文,如此誇張的糧價,聞所未聞。
但凡有錢的城中居民,都參與到糧食買賣的交易中。
街頭巷尾,熟人見面的問候語不是“吃了麽?”,而是“弄了多少斤?”。
鍾繇已經無語了。
這簡直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梁羨怎麽會有這麽多錢?
擱下毛筆,第三張布告新鮮出爐。
“七月九日,海量糧食運抵尋陽,超低價,不限購。執金吾忠告:玩火者必自焚,勿謂言之不預也!”
鍾繇很奇怪,哪來的海量糧食?
劉備哈哈一笑:“元常拭目以待。”
公告一出,全城嘩然。
大大小小的糧販子,全都慌了。
這特麽要是真的,自家囤積的糧食可就砸在手裡了。
長安月閣,尋陽最高檔的酒樓。
有頭有臉的糧販子,齊聚一堂。
梁羨穩坐釣魚台,面對七嘴八舌的詢問,悠然品著甄記頂級香茗。
“諸位老少爺們,都摸摸下面,可長了卵子?”
全場頓時靜默。
梁羨傲然環顧全場,不屑地說道:“前兩次說了具體數目,這第三張為何沒有?還特地加了恫嚇,你們猜猜是為何?”
咦!
梁老板說的貌似有些道理。
有一位最近走得近的糧販子,恍然大悟地問道:“這麽說,執金吾純屬虛言恫嚇,不會有什麽糧食來了?”
梁羨搖搖頭,說道:“有還是有的,九江、江夏郡都來了,估計這回八成是調了江南豫章的糧食。”
眾人瞬間明了,周邊三郡,從一江之隔的豫章郡調糧,絕對有可能。
有人再次問道:“那豫章能調多少糧來?”
梁羨伸出一個巴掌:“最多不過五十萬斤。”
吸!
眾人紛紛牙疼,大家的錢幾乎全都投進去了,再來五十萬斤可要傷筋動骨了。
梁羨哈哈一笑,說道:“你們嫌多?我還嫌少呢!不說別的,這最後一批糧食,我先要三十萬斤,你們看著分!”
哇,按照時價,三十萬斤大概五百萬錢,梁老板的後台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而聽說梁羨可以通天傳聞的糧販子們,默契地交換了一下視線,再次露出狂熱眼神。
第二日,縣衙傳來密報,執金吾果然從豫章調來糧食,據說是三十萬斤。
這下,大小糧販子齊齊松了一口氣。
切,來吧,來了之後全給你吞了!
鍾繇完全不明白,劉備在搞什麽飛機?
居然公開泄露“軍情”,這不是給那些糧販子充分的準備時間嗎?
“君子可示敵以誠,可欺之以方,彼等求仁得仁,吾等不亦說乎?”
鍾繇沒好氣地白了不通文墨的執金吾一眼,虧得自稱大儒弟子,還真敢不學無術地瞎比喻。
你官大,你說了算!
次日,尋陽江岸碼頭,糧販子終於等來了江南駛來的船。
一共六艘運糧船靠岸,每船五萬斤糧食,加起來不多不少,正好三十萬斤。
等糧食運進城內,執金吾豪氣如雲。
“敞開銷售,不限購!”
這回不再采取降低一文的跟隨戰術,而是直接標價十二文,在縣衙門口公開售賣。
黑市價格應聲而落,梁羨咬了咬牙,發出指令:“買!”
大小糧販子一窩蜂湧向縣衙,大肆采購。
截止午時,已經掃了二十五萬斤,最後一點也將被清空。
突然,有人傳來消息,碼頭上又開來三艘貨船,正在卸貨,看著像是糧食。
什麽?!
長安月閣的眾人一驚,難道豫章又送來糧食了?
報信之人解釋道:“不是豫章的,是從東面來的海船,掛著‘順豐號’的旗子。”
順豐號的海船?
有人忍不住問道:“有多少糧食?”
海船可比河船大得多,按照體積推算,少說也得有百萬斤的樣子。
啥!
啥啥?!!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梁羨一陣頭暈目眩,勉強說道:“哪有那麽湊巧,或許不......”
“不好了!縣衙發出新布告,說是百萬斤交趾稻米運抵碼頭,敞開售賣......”
交趾大米?
交趾稻米怎麽會來尋陽?
但,很多人都清楚,順豐號的幕後老板是執金吾,一直做海運貿易,這張公告沒準是真的。
那百萬斤大米,等於砸盤,完了!
趕緊拋吧!
糧販子爭先恐後地拋售手中囤積的全部糧食。
黑市價格陡降十二文,然而,縣衙門口糧價變成了十文。
糧販子欲哭無淚,只能忍痛再次降價到十文。
縣衙消息很靈通,轉瞬就變成八文。
糧價崩了,一路雪崩,縣衙的糧價始終比黑市低。
包括梁羨在內的所有糧販子,一個都沒跑掉。
“怎麽辦?”
“梁老板,怎麽辦?!我們可都是聽了你的話......”
梁羨有些傻傻的,愣愣的,這時候,他預感到大禍臨頭,他不僅砸鍋賣鐵,還抵押了全部田產借貸了大筆資金。
現在,全完了。
賭上身家的張勳額頭冒汗,小心翼翼地問道:“驃騎將軍,您老可千萬要想個法子啊!”
董重從沒想過,那大耳賊竟然能從萬裡之外的交趾,調來水稻米。
沒錢了,即便有錢,也不可能下場。
劉備擺明了要硬吃這一場,只要他願意,長江沿岸哪裡都可以買糧運來。
就算再多的錢,都不夠!
對手擁有匯通銀行,錢對他而言不過是花紙片而已。
董重不得不承認,自己小看了劉備。
盡管損失不是很大,但,直到最後揭曉前一刻,自己還滿懷信心。
這種從天堂猛然墜落地獄的感覺,真是無法形容,令人印象深刻。
於是,只能去見劉備,將手中田產房宅全部上繳,希望能獲得優待。
少說也值個百八十萬錢。
劉備點點頭,很和氣地說道:“我與人交往從來不在乎他有沒有錢,因為都沒我有錢。”
董重張勳好懸沒噎死,但更氣人的是,人家說的是實話。
“驃騎將軍,幫我帶句話,好好教導陳留王,別亂其他想有的沒的。”
“張校尉,帶句話給伏波將軍,烏角先生的人情我還了。”
鍾繇吃了一驚,袁術也參與進來了?
他不知道的是,董重掃貨的錢,都是從袁公路那兒借來的。
除了這兩位,尋陽大小糧販子。劉備就不客氣了。
一而再,再而三,甚至提前“言之不預”了,還死命跳進坑裡,怪誰呢?
得知本地大佬,朝堂大佬自顧不暇,果斷認輸。
全部家當沒了,身上背負天大的債務,梁羨一頭栽倒,不省人事。
西市二街,頓足捶胸的楊家老太,差點昏死過去。
笑而不語的柳眉,得意地笑問道:“執金吾,還是說話算話滴!”
晁安眨眨眼,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