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軍報,劉宏感慨萬千。
什麽是忠?
時時刻刻想著朕念著朕,就是最大的忠!
那麽多的中郎將校尉,有誰想著送朕一件東西?有誰想著帶個俘虜回來給朕瞧瞧?
獻俘大典哎,明明白白實打實地證明了朕的武功。
全東都的人都能看見,多麽大的風光!
還有,說的多好“拿自己性命換大漢和平百姓安寧”,若人人如此,怎麽會有叛亂?
還有有,南陽幾場勝仗,差不多都離不了“福將”謀劃的功勞吧?
大義,大勇,大智,大大的忠臣!
這次劉卿回來,不能再玩虛的了,不然朕的良心不安。
最近,“天子乾爹”張讓的日子,不大好過,低調了不少。
豫州刺史,王允那個老匹夫,居然敢舉報咱家!
等著,乾爹定會好好疼你!
見到天子心情頗佳,張讓便投其所好。
“陛下,奴婢見‘福泉校尉’有勇有謀,堪當大任!”
“恩恩,可朕不知劉卿想要什麽?”
“奴婢這就去打聽。”
轉頭,張讓招來左豐,這個乾孫子與劉備說得上話,差事交給他,穩了。
左豐沒料到,劉備能優秀到如此地步。
對方不僅簡在帝心,甚至連老祖宗都青眼有加,不用等將來,怕是很快就要發達了。
還有,這樣的人中龍鳳,總是錢來錢去的,未免太過淺薄。
唔,這回咱家換個套路,且看你怎麽應對?
頗有想法的小黃門,露出狡黠的微笑。
大軍返回,為了準備平亂獻捷大典,出征的將士悉數駐扎城外,待明日一早前往皇城接收天子檢閱。
張飛用胳膊肘捅了關羽:“二哥,大哥怎又流口水了?”
關羽瞥了一眼發花癡的豬相大哥:“八成要有大嫂了,你和弟妹那會不這樣?”
張飛想了想,搖搖頭:“吾扛了半片豬過去,隔天,家嶽就讓吾用花轎抬回來拜天地.......”
“呆貨,大哥要娶也是娶員外家的小姐,能像你?”
“員外怎了?不就比吾錢多一點,屋子大一點,仆人多一點......”
關羽不搭理他,認真看書......《春秋》,大哥堅持讓自己每天看一點,還說是命裡注定的。
吾看大哥是命裡注定嘮叨嘴,啊~好困啊!
忽然,有人送來一封信。
劉備掂量著精美的請柬,若有所思。
想了想,回到軍帳,卸甲洗漱,換上一套天青色儒衫,瀟灑地將滿頭秀發束起,翩翩赴宴。
楚音悠揚,楚女多情。
故,東都的楚館很多,不乏頂級楚館。
瀟湘館,潑墨揮毫的“有鳳來儀”靈動雅致,不過,劉備一直沒尋見靈芝化身的黛玉小娘子。
二樓雅間,劉備見到一身素雅常服的左豐。
珠簾之後,一位若隱若現的絕色藝姬,正熟練地吹簫。
角落裡,熏香嫋嫋,聞起來似有似無,接近蘭花的淡淡幽香。
跪坐案幾一側的左豐,見正客到來,也不開口,隻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看了看屋內的陳設,劉備大概明白老客戶的意思。
換個高檔的套路,就是想看看,涿縣土包子有啥反應的意思唄?
要是咱來個劉姥姥進大觀園橋段,將來可不得被這貨笑一輩子。
切,
就這檔次,不是吹,小爺眼皮都不帶眨的。 沒波斯地毯,沒東瀛女仆,差評。
燈光不到位,布局太呆板,差評。
最最重要的是音響根本沒有,完全忍不了啊!
風輕雲淡,跪坐另一側,安之若素。
左豐很佩服,更很好奇。
就連他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也被高大尚的藝術氛圍感染了。
原來世上還有如此陽春白雪的所在嗎?
這完全是靈魂上的升華,有那麽一瞬,皇宮裡那些齷齪血腥的見聞,讓他深深地羞愧。
不是說左豐有多老練,但察言觀色這種必備技能,他的領悟力不差。
自從劉備踏入房間,他就一直留意對方的眼神。
但,完全沒發現有驚訝,或欣喜讚歎之類的神情。
對方平淡的表情仿佛在說:不過如此,而已。
一曲吹罷,余音尚存。
稍停,左豐輕笑道:“福泉校尉見識過此等絕佳風情?”
劉備亦笑答:“與左黃門的來意相比,再佳的風情亦不足掛齒。”
哼哼,都老客戶了,就別兜圈子了,有啥情況直說唄。
“哈!不愧是見過陣仗斬殺賊酋的英雄豪傑,福泉校尉果然快人快語。”
停了一停,衝藝姬擺了擺手,將其打發出去。
“咱家不瞞著,老祖宗想知道,福泉校尉心裡想要什麽?官職,金銀,田地,或是別的什麽?”
能被左豐稱為老祖宗的只能是十常侍,具體是哪位不太好打聽。
不過,敢為官職打包票,必定是天子寵臣,而天子最寵信的只有兩位:位列徹侯的乾爹和乾媽。
這兩位跺一腳,大漢都要抖三抖的老妖怪,按理說不該關注到自己這種小角色。
那麽,只有一個可能,對方需要利用自己達到某種目的。
這時,劉備想起了孫二愣子的小道消息。
他抬頭重新看了看左豐,忽地笑道:“想來,左黃門不是趙徹侯的人吧?”
正悠然喝酒的左豐愣住了,他確信自己沒有任何泄露。
這小子怎麽猜出來的?
難不成真就是個能辨識人心的妖孽?
見左豐如此,劉備得到了答案。
這就好理解了嘛,為了消除王允舉報帶來的不利影響,所以,哪怕小小的虛銜校尉,也要物盡其用。
這也意味著,不是張讓想知道自己要什麽, 而是天子打算好好獎賞自己。
厘清不著頭緒的疑惑,怎麽回答就很明顯了。
不能流於平常,不能獅子大開口,要意料之外,更要情理之中,不諂媚閹豎,亦不敬而遠之。
如此,方能在波詭雲譎的朝堂更進一步的同時,保留一個左右逢源的良好形象。
所以,劉備隻說了兩個字。
左豐一愣,隨即滿臉的讚許,並且在心裡寫了個大大的“服”字。
不是妖孽,勝似妖孽。
此子,聰明絕頂!
當左豐回復張讓時,也讓這位城府極深的中常侍楞了一下。
未曾想,涿縣那個犄角旮旯的特級貧困縣,竟有如斯出色人物。
也罷,就允了他,算是結個善緣,如無意外,將來會有見面的機會。
有了乾爹的推動,皇帝對劉備的要求既意外又滿意,當即點頭。
九月初六,在涼爽的金風中,東都迎來新一個黎明。
自南城門樓至宮門的大道兩旁,五彩繽紛,花團錦族,摩肩接踵。
無數東都居民,一大早就趕來佔據絕佳的位置,以求一睹大漢精銳將士的風采。
今日,多年未有的獻捷大典,牽動人心,更牽動朝堂各方勢力。
一個小小的校尉,如振翅翩然的蝴蝶,悄悄改動了歷史。
譬如,董卓還呆在涼州沒能接替盧植。
再譬如,黃巾之亂提前兩個月結束,百萬百姓與士卒得以幸存。
再再譬如,某位漂亮的小媳婦從南方趕到了東都,避免了原本悲慘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