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執金吾泛濫的愛民之心呢?
關於三位白丁董事,賈詡曾向劉備請教過。
劉備的答覆也很簡單。
“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黍(即高粱)。”
債券交易所,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因而,所有的決策必須照顧到弱勢群體,至少要讓處於社會底層的民眾,有機會表達意見。
所以,前提是,所有文件要讓三個白丁聽得懂,再參與到決策,所有公告一律用白話文。
賈詡這才明白,為何主公兩萬余言的奏章,通篇大白話了。
他很清楚,這是為主公博名望爭民心的大好機會。
責任重大,不容有失。
但他沒想到,僅僅一個上午,六位董事中的好幾位都笑岔了氣,效果堪比茶館的相聲小品。
九位董事,全部列席。
少府小黃門章越、司農丞趙貫,廷尉丞燕暉,代表皇室與朝廷。
益州商會會長皇甫酈(皇甫嵩侄子),揚州銀行執行董事荀諶(荀彧四哥),甄記茶館掌櫃甄十七,代表商賈。
洛陽東郊七裡蕩農夫齊甲,東都西郊太平貨棧苦力白苟,洛水世代漁家的漁民鄧丁,代表平民。
作為數百名候選人中隨機抽取的特邀董事,三位平民任期一年,每旬休沐一日,每月補貼三石糧食。
三位白丁做夢也想不到天上掉餡餅,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他們所要做的不複雜:聽貴人們議事,然後投票讚成、反對或棄權。
當然,要是能參與討論並表達自己的看法,則更好。
結果,三位穿著補丁摞補丁的三位平民董事,見面先給眾人下跪,不敢上大圓桌,不敢正視其他人,甚至小夥白苟憋得差點尿褲子,引來無數鄙夷的目光與無盡的嘲諷。
這些還好說,但光是解釋奏章中的各種名詞,就把賈詡累的氣喘呼呼,口乾舌燥,勉強講了五分之一的內容。
熬到午餐時間,六名精英董事覺得照這個速度,起碼還要一兩天才能談正事,紛紛請假,等賈詡給三位白丁講解好奏章再來。
因而,諾大的飯廳,只有四個人吃飯。
按照勤儉節約的宗旨,債券交易所的工作午餐較為寒酸。
半隻雞,
一條魚,
一份羊肉,
兩份時蔬,
一碗白米飯,
兩隻肉包,
一碗甜羹,
一份甜棗糕,
一份新鮮瓜果。
西市珍味坊定製午餐,每份三兩銀子,虧本良心價!
目前,債券交易所籌備委員會正式編制人員有,總理事一人,董事九人,文員六人,後勤八人,門衛兩人,共計二十六人。
按照執金吾的指示,工作不分貴賤,午餐一視同仁。
賈詡安之若素,細嚼慢咽。
文員後勤門衛,津津有味大快朵頤。
三位白丁董事,像老鼠一樣吃一口便東張西望一番,他們似乎無法相信,可以吃到如此豐盛奢侈的午餐。
負責訂餐的後勤,大概低估了白丁的飯量,賈詡剛吃到一半,對面三位董事已經將午餐吃得乾乾淨淨。
見他們意猶未盡,賈詡猜測三人沒吃飽。
因為多出六份午餐,他便指了指食格對後勤說道:“給他們三個加一份,
另外三份拿去分給同僚。” 其實,齊白鄧擔任已經半飽,大半天也沒乾活,可吃可不吃。
不過既然是多出來的,白苟與鄧丁也就沒客氣,繼續開吃。
四十來歲的齊甲,見賈詡慈眉善目,便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地詢問。
“總理事,這......小的,能不能留著晚點吃?”
賈詡也沒多想,早吃晚吃沒啥大不了的。
“唔,隨你好了。”
齊甲眼睛一亮,將食格放在一旁的陰涼處。
午餐結束,賈詡繼續擔任講解員。
好在三人比之上午輕松了許多,進展有所加快。
至傍晚,奏章講解了近六成,估計明日上午便可全部講解。
第一天的工作,結束,各回各家。
按照優待特邀董事的制度,交易所會每日雇用馬車,接送齊白鄧三人。
線路安排,出上西門先送白溝到西郊,再送鄧丁到洛河岸邊,最後返回廣陽門穿城而過,送齊甲到東郊七裡蕩村。
村口聚了有百十來人,看著齊甲從豪華氣派的馬車上下來,眾人轟地激動不已。
“回來了,回來了,朝廷真的派馬車接送啊!”
“老齊發達了,比鄉長還氣派哩!”
“乖乖,這馬車真好看!讓我坐一回,死了也值!”
“美得你,還坐馬車,不看你是啥德行!”
“滾,有本事別來咱七裡蕩!”
“切,我來看老齊又不是看你的......”
齊甲,飆升東鄉熱搜榜榜首,十裡八鄉的人都趕來圖個熱鬧看新鮮。
鄉長裡長向馬車夫鞠躬致意,畢竟是京城來人,禮多人不怪嘛。
在鄉長裡長的問詢中,在鄉親們期盼的目光中,齊甲亮出了債券交易所的身份銘牌。
青銅銘牌,在落日的余暉中,閃爍著金屬的光澤,顯得威嚴而神聖。
眾人聽著齊甲侃侃而談。
什麽宮中的天使,各府衙的大官,各大商會的頭面人物,那氣派,那穿著,超讚!
京城宮殿樓宇金碧輝煌,街巷商鋪極致繁華,商販行人彬彬有禮,簡直就像天堂!
當齊甲將帶回來的珍味坊食格展示出來,聲稱這就是朝廷供應的午餐,眾人羨慕的口水嘩嘩流淌,快趕上洛河了。
齊甲見過世面,也深知與鄉長裡長處好關系,對今後有大大的好處,便邀請兩位領導共進晚餐,中午的工作餐。
即便是鄉長,也沒吃過珍味坊的美食,何況還是朝廷的名義,沾沾喜氣,沾沾京城的皇氣。
裡長很知趣,從家中拎來一壇美酒,在齊甲的院中,在暮色中,東鄉領導與民同樂。
鄉長也是大戶人家,因而,吃喝是其次,打探消息更為重要。
盡管不指望對方能說出什麽子醜寅卯,但處在消息閉塞的鄉野,與京城權貴近距離接觸過的齊老農,隨便透露個一鱗半爪,也是極好的。
“齊董事,債券到底是幹啥的?”
住在苦力大院的白苟, 也同樣面臨這夥伴們的詢問。
“哦,債券是朝廷為了讓利給老百姓,而發行的信用憑證。好比我找你借了一百錢,一年後,我還給你一百一十文,你就賺了十文。”
十文錢不值一提,但至少苦力們都大差不差地理解了何為債券。
“小白,朝廷發債券,為啥讓你去當董事?補貼米糧,還管午飯?你字都不識......”
“好像是債券所的文書布告,要讓我們不識字的先聽,我們能明白,大多數老百姓也就能明白。”
“嘿嘿,這可真稀奇,這有啥意思呢?”
白苟無法回答,畢竟後半截奏折,今天沒講到。
鄧丁對著十數位漁民以及家人說道:“啥意思?讓你們能明明白白地掙錢!不說別的,官府的布告你們誰能看懂聽懂?今後債券交易所的布告,聽識字的讀一遍,你就能懂,就不會被人騙,多好的事!”
漁民們看著迥然不同的鄧丁,感覺對方好像隱隱具有某種奇妙的魔力,不由自主地信服對方。
不管齊白鄧三人有沒有意識到,但按照客觀規律,這一年在債券交易所的經歷,將會使他們的人生軌跡產生巨大的飛躍。
執金吾府,賈詡講了三位白丁白天鬧出的笑話。
當他談及齊甲提著食格回去時,劉備的臉色立即嚴肅起來。
“不可以!”
賈詡愣了。
一份午餐而已,執金吾泛濫的愛民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