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禾苗
下了大半天的雨。
天空一直被烏雲籠罩著,沒出太陽。
雖還是五點多的傍晚時分,但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程行也知道,自己是時候走了。
正好趁著現在雨停了。
“雨已經停了,也到晚上了,我就先回家了。”程行道。
“都到晚上了,怎麽也得吃過晚飯再走,我可聽小溪講了,這兩天你們家都沒人,你父母都回鄉下去了,你回家也沒人能給伱做飯。”薑鹿溪的奶奶道。
“吃過晚飯再走吧。”薑鹿溪也看著他道。
“不了,正好趁著現在雨停,要是等下再下雨,可就不好走了。”程行道。
“那讓小溪去送送你。”程行說的也有理,這雨正好停了,要是等下再下雨,程行還真不好回家了。
“我就不留你了,要不是不知道這雨等會還下不下,我真得留你在家吃過晚飯再走,你幫了我們那麽多,哪有到了飯點讓你回去的道理。”薑鹿溪的奶奶道。
“奶奶,你們的心意我懂,要不是怕下雨,我還真就留下來吃晚飯了,鹿溪擀的鹹菜餅子,我是吃多少吃都不會膩的。”程行笑道。
“也不用鹿溪送了,之前來過幾次,這裡的路已經熟悉了。”程行道。
程行說完擺了擺手,然後將摩托車從棚裡推了出來。
薑鹿溪見狀則是走到大門門口,幫他把大門打開。
等程行將摩托車推出門外後,薑鹿溪也跟著走了過來。
“好了,這下了一場雨,天還挺冷的,你快回屋吧。”程行道。
雖然時間已到了清明,但北方的清明多會出現倒春寒的現象,而且氣候變化多端,晝夜溫差很大,白天可能只需要穿個長袖T恤就行。
但到了晚上,就得多加一個外套才行,此時薑鹿溪身上就沒有穿外套,而且剛剛下著雨的時候從屋裡跑到門口,披散的長發還被淋濕了不少,這被夜晚帶著不少涼意的東風一吹,連程行都覺得有些冷,又何況是她呢?
“我送送你。”薑鹿溪看著他道。
“不用,我騎著車子直接就走了。”程行道。
但薑鹿溪就站在那看著他,沒回去,也沒說話。
程行只能道:“那行吧,但最多只能送到村口,不能送遠。”
“嗯。”薑鹿溪先是點了點頭,然後看著他道:“凡是客人來了,在走的時候都是得送送客的,這是規矩,換成其他人也是一樣。”
程行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知道了。”
有薑鹿溪跟著,程行也沒再騎。
摩托車不是大架的,而是小架的摩托車,當時程行剛上初中,那時候他的個子並不是很高,雖然他當時要求的是讓父親給他買個大架的,因為大架的速度更快,騎的也更帥,但父親怕他騎大架的摔倒,給他買的還是小架的。
現在的程行個子就很高,從他們家到村口的這條路又是村裡最好的一條水泥路,即便是推著走,也並不算難推,而且也不用推很遠。
在夜色已經完全黑透下,程行推著摩托車,兩人一起向村口走去。
夜晚的風還是有些大的。
那些風吹起了薑鹿溪披散的長發。
在這剛被春雨洗滌過的村子裡。
她像是雲消雨散後的清冷仙子。
兩人都沒有說話。
薑鹿溪在前面走著,她在幫程行帶路。
她的背影很熟悉。
這個背影,是曾經程行在夢裡最為熟悉的身影。
只是這個身影,要比夢中的清晰一些,也要清麗一些。
夢中的這道身影,是高冷,孤寂,像是不屬於人間。
其實,在以前,程行對於薑鹿溪的面孔本就不是很熟悉。
在學生時代,他沒有近距離的看過薑鹿溪。
那場畢業晚會給程行留下深刻印象時,也是在舞台下靜靜地欣賞她在安城一中第一次登台唱歌,那是薑鹿溪第一次登台亮相,也是許多人敢正大光明的認真去看她,許多人那時候才真正看清她的容顏,也才知道,原來,一直都沒有說過話的薑鹿溪,聲音竟然也會那麽空靈好聽,許多人都以為薑鹿溪不說話,是因為聲音不好聽呢。
後來的校慶,程行也是在遠遠地看了她一眼。
只能看清大概的輪廓,知道她很好看,但具體面容,並沒能看清。
或許,這也是為什麽,每次都只能在夢裡夢到她背影的原因吧。
所以,原來真的有人,能看著那一點點的回憶和背影,喜歡一個人那麽多年。
程行知道,自己喜歡她並非是今世,而是早在前世,就已經喜歡上了她。
那時喜歡薑鹿溪,不是跟大多人一樣從學生時代,而是從薑鹿溪幫了他,在他心裡種下了一顆種子,而那顆種子,隨著後來多次的關注,多次的去想這個在學生時代並沒有多去關注了解的女孩兒,最終因為多次的了解和關注,漸漸地喜歡上了這個如流星一樣劃破眾人頭頂那片星空的女孩兒。
一個女孩兒優秀不要緊。
一個女孩的容貌是你此生見過最漂亮的也不要緊。
但千萬別讓這個女孩與你有了交集。
都不用像是前世薑鹿溪那樣在別人都幫不了他時,將自己身上大半的積蓄全都借給他,只要與她同處一個學校,一個班級,就很難不喜歡上這樣的女孩兒。
前世的薑鹿溪又幫了他那麽大一個忙,可以說是給了他再生的機會。
程行又怎麽可能不被其吸引,不對其產生情愫?
“其實,比起你的正臉,我更熟悉你的背影和側臉。”程行笑道:“以前只是你的背影和側臉看的多,直到最近這些時間,才看清你的正臉。”
不只是看清了薑鹿溪的正臉。
程行也認清了自己的內心。
薑鹿溪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沒吱聲。
她此時依舊沒有戴著眼鏡。
長發在春風裡飄蕩。
一股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
十七八歲的薑鹿溪,本身就代表著青春。
春風裡有著她發絲的淡淡清香。
這去村口的路是村子裡唯一一條修的很平整的大路。
路的兩旁,是無盡的麥田。
有許多上午有事情需要做,沒來得及去田地裡上墳的人,在此刻雨停了之後,倒是拿著黃紙和鞭炮去了地裡,但每個人從地裡出來,腳上都沾到了許多泥土,這一場暴雨一下,地裡可就更不好走了,每走一步,恐怕都得陷進去。
此時正好是吃飯的時間。
許多人都喜歡坐在家門口吃飯。
他們在見到薑鹿溪之後,都會與薑鹿溪打著招呼。
但薑鹿溪都只會點頭嗯一聲,並不會與他們過多言語。
不過村裡的人也都習慣了。
薑鹿溪是什麽人?
人家可是保送華清的學生。
清冷少說話把心思都花在學習上不是很正常?
只是也就只有薑鹿溪了。
換成別人,在村子裡他們主動與你打招呼,你隻點頭連一句話都不會回,他們背地裡少不了要對你議論一番,說你見了人連句話都不會說。
再往前走,就快到村口處了。
少了許多人煙,那些響起的鞭炮聲也都不見了。
寂靜的鄉村小道上,只剩下了兩邊昏黃的路燈。
“薑鹿溪。”程行忽然道。
“嗯?”薑鹿溪停了下來,然後看向了他。
“唱首歌。”程行忽然道。
想起高三畢業晚會的那一幕。
程行忽然想聽薑鹿溪唱首歌。
不再是站在畢業典禮的舞台上,為那麽多人留下臨別的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