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順著窗戶照進病房內，在地板上留下錯落橫斜的斑塊。空氣中飄蕩著細細的微塵，像是小精靈一般輕盈地飛舞著。

　哈利茫然地睜開眼睛，久違地感到舒適和輕松。這些日子以來總是糾纏著他的噩夢不見了，身體也輕飄飄的，額頭上的傷疤也不疼了。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他迷迷糊糊地看著天花板，接著就看見一張蒼白而精致的臉頰湊了過來，正含笑看著他。

　“手術成功了，哈利，你已經是個女孩了。”歐文笑眯眯地說。

　哈利反應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睛，然後上半身裝了彈簧似的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砰”的一聲，兩人的額頭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起。

　“哦！”歐文小聲痛呼了一聲，一仰身摔進了身後的椅子上，雙手捂著額頭皺起了臉。

　“你的腦袋是鐵做的嗎?”看著哈利沒啥反應的樣子，歐文沒好氣地說，“我對我的外形挺滿意的，不覺得我的額頭上需要來塊傷疤……”

　“我不是死了嗎?”哈利顧不得理會他，只是轉動腦袋四處張望著，“我記得我被你燒了……”說到這兒，他的表情和語氣滿含怨念。

　“啊……是的，你死了。”歐文放下捂著額頭的雙手，瞬間換上了一副悲哀的表情，“這裡是死後才會來到的迷離幻境，它會呈現出你熟悉的某個場景。在這裡，你可以選擇往前，進入亡者世界，也可以選擇返回，以幽靈的形式回到現實。”

　他歪了歪腦袋，肅然地問:“你覺得這裡像是哪兒?”

　哈利直勾勾地盯著他，大腦清醒過來之後，智商開始上線，他迅速換上了一個狐疑的表情:“我覺得這兒是校醫院。”

　“校醫院！”歐文一副驚訝的樣子，“我的天哪，真的嗎?”

　“我覺得是真的。”哈利微微眯眼，露出標準的懷疑臉，“而且我覺得你在蒙我。”

　“這太令我傷心了，哈利。”歐文委屈地看著他，目光中帶著無聲的譴責。

　“要不然我肯定不會在這裡看見伱。”哈利越說越順暢，眼睛卻死死盯著歐文的表情，翠綠色的眼眸在陽光下澄澈得如同波光粼粼的湖泊。

　“……好吧，我在蒙你呢。”歐文“切”了一聲，放棄了繼續逗弄可憐的小男孩，動作隨意地靠在了椅背上。

　即使心裡早有猜測，但在聽了歐文的話後，哈利還是深深地松了口氣。他低頭檢查著自己胳膊上的皮膚，白嫩嫩的，沒有任何傷痕，充滿生機和活力。他又轉頭看向窗外的朝陽，還有劃過天邊的飛鳥，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他活下來了，他們挫敗了伏地魔的陰謀，擺脫了伏地魔的陰影。

　“我感覺我好多了。”往窗外看了很久之後，哈利才回過頭來說道，“我沒再做那些噩夢了。”他摸了摸額頭上的閃電形傷疤，它已經不再疼了。大腦非常清醒，那種被某種邪惡的東西緩緩侵佔的感覺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他知道，自己已經擺脫了伏地魔的影響。

　歐文瞥了眼他的頭頂，憋不住笑說道:“好多了?那真是太棒了。”

　哈利感覺有些不對勁兒了，他的手沿著額頭往上移，然後摸到了一頭參差不齊的發茬兒……嘶，難怪他感覺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原來是腦門有點涼。

　“你真燒了我?”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說，

“我失去意識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本以為自己被燒只是中毒後的幻覺！ “咳……”歐文一手握拳抵住嘴唇輕咳了一聲，收斂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平和地說:“你已經睡了兩天了，哈利。”

　“那天晚上你中了蛇怪的毒，我只能用這種方法救你。”他聳了聳肩，“我掌握了一種奇特的火焰，可以焚燒掉你體內的毒素，不過……畢竟是火焰，不太好控制。”

　“後來你昏了過去，我帶著你和金妮來到了校醫院。龐弗雷女士很輕松地治好了你身上的燒傷，還把我強行留在這兒兩天。”歐文指了指旁邊的床鋪，語氣略帶抱怨地說，“你要是再不醒過來，我就要發霉了。瞧，這兒沒有暖洋洋的壁爐，也不允許帶暖烘烘的寵物……”

　“唔，我想念墨勒忒了。”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動了動。他懷念著擼貓的誘人手感，真心實意地歎了口氣:“話說回來，龐弗雷女士顯然沒有拯救你的頭髮……”

　哈利摸著頭上扎手的發茬兒，有些欲哭無淚。

　“如果你很在意的話，可以跟斯內普教授要點生發劑。”歐文又忍不住笑了，主要是哈利現在的樣子不是一般的滑稽。

　“對了，金妮呢?”哈利是個堅強的人，很快回歸了正題，急切地問。

　“她當天晚上就醒了。”歐文微笑著搖搖頭，“羅恩·韋斯萊比她醒得還早。龐弗雷女士說，他們都已經沒事了。”

　“那天晚上的事驚動了所有的教授，你倒是睡得安詳，我卻不得不獨自應對一大群人的盤問……”歐文停頓了一下。

　哈利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所以我告訴他們，是你奮不顧身地打敗了繼承人，救出了被挾持的我和金妮。”歐文惡趣味地笑著說，“開不開心?現在你的英勇事跡已經在學校裡傳得人盡皆知了。”

　哈利幸災樂禍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你在說什麽?這件事主要的功勞在你啊！”哈利急得從床上跳了起來。

　“我可不想要這種功勞，哈利。”歐文背著手踱步到窗邊，看著沐浴在晨曦中的青草場地，“鄧布利多說過，伏地魔終有一天會卷土重來的。要是被他惦記上，那我得多危險啊。”最後一句話，他帶著玩笑的口吻。

　“可是……那你也不能都推到我頭上啊。”哈利理解歐文的顧慮，但還是氣呼呼地揮了揮拳頭，“我也不想要這個功勞！”

　“不是我非要推到你頭上的，而是鄧布利多一定要你領下這個功勞。”歐文一臉無辜地扭頭看著他，“你知道那天晚上鄧布利多帶著一大群教授們來到校醫院後，對我問出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麽嗎?”

　“告訴我，沙菲克先生，哈利是怎麽救出你和韋斯萊家的小姑娘的?”他用手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須，模仿著鄧布利多的口吻說道。

　“我當然要順著他的話回答咯。”歐文攤了攤手。

　他眯起了眼睛，這話可不是在忽悠哈利，而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雖然他本來也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打算，沒想到格林德沃跟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他更忘不了那一刻格林德沃意味深長的銳利眼神，一副你不配合就翻臉的表情，還挺有壓迫感的。

　所以，那天晚上，歐文跟格林德沃默契地你一言我一語，互相補充著給哈利編了個驚心動魄的經歷，把聽故事的教授們唬得一驚一乍的。海格當場就伏在哈利身上哭了起來，要不是龐弗雷女士及時救場，差點就把昏迷不醒的小巫師給壓骨折了。

　看來格林德沃果真對哈利寄予厚望，對歐文也有所安排……嘖嘖，就挺讓人不爽的。

　“鄧布利多?你沒騙我?”聽了歐文的解釋，哈利本能地又覺得這家夥在蒙他。

　“你可以去問他。”歐文平靜地說，“現在你的事跡已經在霍格沃茨傳遍了，這都要歸功於鄧布利多在禮堂裡給你賣力宣傳。”

　看著歐文淡定坦然的表情，哈利的臉色越來越黑:“鄧布利多到底是怎麽想的?”

　“也不是不能猜測。”歐文一手摩挲著下巴說道，“把我摘出去，應該只是為了保護一個無辜的學生和他的家人在未來免受伏地魔的迫害。”才怪！

　“你無辜?”哈利使勁兒瞪著歐文，似乎想在他的厚臉皮上盯出一朵花兒來，“那我呢?”

　“反正你一直都是伏地魔的死敵，必殺名單的第一位，虱子多了不怕癢嘛。”歐文一臉理所應當地看著他，“你的事跡越傳奇，伏地魔就會越忌憚，越不敢輕易對你動手。這反而是件好事。”

　哈利不說話，依舊瞪著他。

　“而且，鄧布利多奮力宣揚你的英勇事跡，這不是正說明了他對你寄予厚望嗎?”歐文拍了拍手掌，笑容燦爛地說，“他在提高你的聲望，哈利，看樣子他果真把你當做接班人了呢。”

　這句話一出，哈利愣住了，直接被轉移了注意力。

　“我……我，我行嗎?”他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誰知道，你得問他。”歐文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一個蘋果，拿出一把銀質小刀流暢地削起皮來。

　哈利心不在焉地看著在歐文手裡像是有生命一樣靈活翻飛的小刀，心想這家夥為什麽削個蘋果皮的動作都這麽好看，讓人眼花繚亂的。

　“對了，小矮星彼得呢?”他忽然想到了更重要的事，瞬間把之前的糾結拋到了一邊兒。

　“按照你的遺言，我給他系上蝴蝶結送給鄧布利多了。”歐文揚了揚眉毛。在此之前也沒忘了給那家夥念了個遺忘咒。

　“想必鄧布利多會好好‘利用’他的。”他呲牙一笑。對於已經化身政治生物的格林德沃來說，小矮星彼得顯然會成為他進一步掌控魔法部的重要政治籌碼。

　“這樣小天狼星布萊克很快就會被放出來了吧。”哈利期待地說。對於自己的那一位陌生的教父，他的感情非常複雜，有渴望，也有忐忑和擔憂。

　“安心等消息吧。”歐文隨手把一整條蘋果皮丟進了垃圾桶裡，“哢嚓”咬了口蘋果，感受著酸甜可口的汁液在嘴裡爆發開來。

　病房裡陷入了安靜，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只有哢嚓哢嚓咬蘋果的聲音持續地響起。

　吃完蘋果後，歐文用紙巾擦了擦手，忽然甩給哈利一個日記本:“你不是很遺憾沒有親手毀掉伏地魔的魂器嗎?機會給你了。”

　哈利雙手捧著日記本，聽到歐文的話後愣了下，觸電了似的把手裡的破舊日記本扔了出去:“你是說……這就是那個日記本?伏地魔的另一個魂器?”他不由得壓低了聲音，警惕地頭髮茬兒都立起來了。

　“你是從哪兒找到它的?”哈利一把抓住放在床頭櫃上的魔杖和那枚差點要了他的命的黑寶石戒指，小心翼翼如臨大敵地挪到了日記本邊兒上。

　“伏地魔親手送給我的。”歐文有些得意地翹起嘴角，“我費心費力地偽裝成洛哈特，當然不只是為了對付一個冠冕而已。”

　“送給你的……”哈利頭一次感到這麽無語和荒謬。但想到那天晚上也是伏地魔親手把冠冕“托付”給自己的，他也就有些麻木了。他不知道是伏地魔太笨還是歐文太狡猾，他只知道，從今往後，那個可怕的死敵在他心裡已經變了味兒了。

　“動手吧，它沒有反抗能力。”歐文看了眼時間，催促道。湯姆的靈魂還被黑魔護衛囚禁著呢。

　哈利看著日記本的黑色硬殼封面，按住了黑寶石戒指的按鈕，毫不猶豫地把泛著毒液的鋼針刺了進去，動作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日記本裡似乎傳來一陣悠遠、飄忽的慘叫聲，被針尖刺破的小洞裡一滴滴滲出了深黑色的墨水，轉眼間淌了一地，然後就再也沒有什麽異常現象了。

　“就這?”哈利翻開日記本的封面，看著扉頁上的署名，莫名感到索然無味。本以為摧毀伏地魔的魂器是件緊張刺激的事情，但事實是，根本一點參與感都沒有啊……

　歐文坐在床上目光悠遠地看向窗外，聽到身體裡的某處傳來的可怕慘叫聲，感受到體內那片靈魂的消散，他揚起嘴角，輕輕地晃起了腳。

　“永別了，湯姆。”他在心裡說道，“我親愛的朋友。”

　這時候，寂靜的走廊上傳來嘈雜的吵嚷聲和雜亂的腳步聲，哈利手忙腳亂地收起戒指和日記本，歐文則是默默站在了房間一角。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大群人擠擠挨挨地湧了進來，像是湧進了一萬隻鴨子。

　“哦，哈利！”一頭紅發的金妮淚汪汪地湊到了哈利跟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我很抱歉……謝謝你……”

　哈利不知所措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又被其他人七手八腳地拽了過去。

　“哈利，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德拉科尖著嗓子道，“你單槍匹馬地打敗了繼承人，把歐文那家夥救了出來?我得謝謝你沒拉上我一塊兒去找死……”

　“哈利！你沒事真的太好了！”達芙妮難得提高了音量叫道。

　“真有你的，哈利！”布雷司使勁兒拍著哈利的肩膀。

　“跟我們說說，繼承人真的是神秘人?還有，你的髮型真酷！”韋斯萊孿生兄弟也來湊熱鬧，還把他們的小弟弟羅恩拎了過來。

　羅恩滿是雀斑的臉漲得通紅，他扭扭捏捏了一會兒，這才小聲說道:“我……謝謝你救了我和金妮……還有，你的那個學習小組……”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哈利被其他人簇擁住了，也沒聽清他最後一句話說了什麽。

　“我……你們……我不是……”哈利也漲紅了臉。他想解釋那不是他的功勞，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也沒人願意聽他說了什麽。

　最後，他只能自暴自棄地鼓起臉，任由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在他耳邊嘰嘰喳喳。

　這一刻，他隻覺得他們吵鬧。

　歐文悠閑地靠在房間的角落裡，幸災樂禍地看著這一幕。他為自己的先見之明感到慶幸極了。

　最後，龐弗雷女士如同天神降臨，一陣河東獅吼把哈利拯救了出來。

　“我再給你們檢查一遍，等會兒就可以出院了。”粗暴地把一大群人轟出校醫院後，龐弗雷女士轉過頭來和顏悅色地對他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