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此人，可是沈哥口中異馬乎？

  翌日。

  天色陰沉。

  柳府別舍。

  禁武司眾相繼蘇醒。

  這是眾人一路上睡得最安穩的一覺。

  趙霸天對著銅鏡一番沉思，擺出個帥氣的姿勢，和自己告別。

  出了門，便是花團錦簇。

  “嘖，還只是別舍，花園就這般雋美，可惜昨晚夜色太深，沒看到柳府的景致……”

  一陣聲音傳來，打斷他的思緒。

  “三二三四，五六……又是律部那幫人？”

  趙霸天微微皺眉。

  曾經這套能笑死人的功法，只有沈青雲一人修行。

  後來多了呂不閑。

  再後來是柳高升。

  “最後連霍大人都親身下場……”

  這般想著，他腳下不自覺朝拍子聲所在移動。

  躲在金桂樹下，趙霸天凝神偷窺，倏然一震。

  沈青雲站最前面？

  霍大人反而靠後？
  “傳言不是霍大人給沈青雲所創嗎？明白了，大人怕是在後面觀察……”

  暗喃未落。

  “大人，所謂慢而不散，輕而不浮，中間得一根大筋繃著，您覺得呢？”

  趙霸天一驚，反向指點？

  “嗯嗯，我方才刻意松散片刻，就被你察覺，不錯不錯……”

  原來如此，趙霸天大定。

  他對面。

  一片玉蘭樹下。

  鎮部眾人也在偷窺。

  “我的媽呀，丟臉丟到錦州來？”

  “我覺得不太對勁。”

  “確實，你們看呂判官……是不是在推行氣血了？”

  “嘶，還真是……誒誒誒？杜奎，你們看杜奎！”

  ……

  見杜奎進場，面無表情開始擴胸運動，柳高升暗笑。

  “沒得沈哥真傳，練也是白練，只能搏我一笑耳。”

  霍休瞥了眼杜奎，笑眯眯道：“小沈，伱帶帶小小杜。”

  沒等沈青雲開口，杜奎率先抱拳，嬌聲道：“有勞沈哥指點了。”

  沈青雲聽出了雞皮疙瘩，忙道：“說哪裡話，彼此交流，我們去那邊。”

  二人一走，霍休看向柳高升。

  “沒用你還練？”

  柳高升老實交代：“好睡了。”

  霍休一怔：“你如今睡多久？”

  “三個時辰。”

  “修行進度如何？”

  “比之前快一點兒。”

  說起此事，柳高升就羞愧難安。

  我比以前懶了，卻又比以前厲害了。

  想了想，他又狐疑道：“應是鸞髓之功吧？”

  霍休沒回，只是說道：“繼續練吧。”

  一棵金槐樹下。

  拓跋兄弟扒著樹探頭打量。

  “這可能就是律部不傳之絕學。”拓跋天沉聲道。

  “哥，我們能學嗎？”

  “開玩笑，怎麽可……杜奎剛怎麽進去的？”

  “就直接進去練了啊。”

  “走，奎可往，我倆亦可往！”

  拓跋倆兄弟有學有樣加入，看得柳高升一愣一愣的。

  “不是吧，你們背嵬元樁練好了嗎就博采眾長？”

  拓跋塹冷笑：“你家遊凰勁你圓滿了？”

  “大人，我們也想試試。”拓跋天拱手道。

  霍休自無不可，笑呵呵朝沈青雲那方揚揚下巴。

  “讓小沈帶。”

  見此一幕，鎮部眾人目瞪口呆。

  “一網打盡啊！”

  “滿園皆聞一二三！”

  “大統領，您倒是說句話啊。”

  ……

  殷紅猶豫，還沒開口，余光中又是一道身影，加入其中。

  “趙，趙霸天？”

  鎮部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平日他可沒少叨叨律部，沒想到他是這種人！”

  “沒想到？媽的這貨還說過天不生我趙霸天呢，我看是不該生他！”

  趙霸天一來，霍休都愣住了。

  “你這是……”

  “屬下感謝霍大人為禁武司所創絕世奇功！”

  說完，趙霸天又一臉肅容道：“我若不練，怎對得起大人您一片苦心？”

  眾人：“……”

  霍休卻如遭雷劈。

  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

  遠處閣樓。

  柳飛黃和柳一品默默打量這一幕。

  “爹，屬實有些不靠譜吧？”

  “你知道什麽，我都曾受過霍大人指點。”

  “但這……”柳一品不敢說霍休，只能拿柳高升說話，“就怕誤了高升。”

  柳飛黃嘴角一撇。

  “鸞髓都舍得給，霍大人比我還疼他。”

  柳一品無語，只能道：“走吧爹，軍中還有要務……”

  “不著急，”柳飛黃下樓，“我們也去湊湊，多我倆也不多。”

  ？？？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去了？
  柳一品無奈跟上。

  靈舟內。

  唐林靜靜打量柳府別舍花園。

  當柳家父子下樓參與時，他終於忍不住，收回了視線。

  “和師尊說的一樣，煉體士滿身濁氣，與清氣自絕，和與大道自絕何異？”

  嗤笑一聲，他又掃了眼唯一沒有濁氣的沈青雲。

  “此子雖無濁氣，卻也無氣血波動，凡人中的凡人，還教煉體士修行？呵，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玩兒似的。”

  如是一想，他倒也能理解師尊的用心。

  “擔心自己的凡人族群日漸衰落，不得以暫別清修，回族撥亂反正吧。”

  沉吟少頃，他有了計較。

  起身離開蒲團，來到舟頭，他心念一動，靈舟緩緩顯形。

  靈舟剛露一頭。

  霍休柳飛黃炸毛！
  如淵如獄的氣血衝天而起。

  園中小輩一個個倒飛而出，滾成一團。

  二人四瞳怒視靈舟，殺招就要出手！
  唐林心中微驚，卻也不懼。

  元嬰大修的靈舟，滅殺手段之多，不是兩個煉體士可以應付的。

  暗中做好準備，他朗聲道：“可是秦武王朝，前往羅午坊市一行？”

  霍休沒有回應。

  柳飛黃一字一句喝道：“何方仙修，報上名來！”

  “歸墟門秦墨染秦長老座下三弟子，唐林！”

  霍休老眸中掠過絲絲不甘，緩緩收斂氣血。

  “天成公主殿下可在？”

  唐林一笑：“此等小事，弟子躬身即可，何須勞家師大駕？”

  此刻，沈青雲等人相繼爬起。

  眾人均未受傷。

  心中卻隱隱生怒。

  這修士太高傲，太霸道了！
  沈青雲早有心理準備，絲毫不生氣，只是抬頭，想看清唐林。

  可惜距離遠，靈舟也似有扭曲之能，看不清來人面孔。

  “媽拉個巴子！”

  在自己家丟了這麽大個臉，柳高升面色鐵青，看向柳飛黃。

  柳飛黃凝視唐林，冷冷道：“令師不來無所謂，但令師也這般教你不請自來？”

  唐林淡淡道：“好教閣下知曉，方圓百萬裡內，盡屬歸墟門……哦，可能貴朝秦皇知曉此事，沒有告訴閣下罷了。”

  霍休按住蠢蠢欲動的柳飛黃。

  此時他已平靜下來，問道：“既來接人，何時出發？”

  “諸位自行決定即可。”唐林笑道，“時間長短，對我無所謂。”

  拓跋塹沒聽懂：“哥？”

  拓跋天冷冷道：“他說他命長，我們命短。”

  “我他媽……”

  拓跋塹氣得哆嗦。

  霍休面無表情轉身，掃過一張張憤怒的臉龐，不知該欣慰還是該悲哀。

  “隻望你們能記住今日修士所賜。”

  暗歎一聲，他輕輕開口。

  “一刻鍾後，出發。”

  一刻鍾後。

  眾人收拾完畢，整隊集合。

  靈舟卻久久未有動靜。
    柳高升實在忍不住了，朝天吼道：“要出發了！”

  靈舟內傳出一聲輕笑：“既要出發，便上來吧。”

  話音落，靈舟防護靈光幾個閃爍，消失。

  眾人一怔，旋即大怒。

  煉體四境才能飛。

  他們中修為最高的殷紅，也不過三境大成。

  除了霍休，一個都上不去。

  “老子不受這氣了！”

  “修士了不起啊！”

  “媽的不是請我們去的嗎？”

  ……

  霍休瞥了眼沈青雲，見沈青雲依舊平靜仰望，看不出情緒，終於忍不住歎息。

  “就為了虛無縹緲的修仙夢，甘願受窩囊氣嗎？”

  壓下心頭酸意，他深吸一口氣，淡淡道：“一個個來，我送你們上去。”

  柳飛黃聞言，知道霍休是打算喪盡老臉了，心頭怒又添了一層。

  “排成兩隊，我也送送你們！”

  瞎子都能看出，秦武一位二品大員，一位四品大員，此刻都打算把臉皮丟地上當苦力。

  “爹，你……”

  柳高升腮幫子咬出了筋。

  柳飛黃罵道：“再他娘的搞么蛾子試試！都快點兒！”

  眾人氣得顫，卻又無能為力，只能低頭排隊。

  唯獨沈青雲還在仰望。

  霍休見眾人低靡，更生氣了。

  “頭都抬不起來了？平日裡不是蹦得高尿得遠嗎，看看小沈，即使……”

  一直抬頭的沈青雲，表情突然變了，大喊道：“趕緊下來啊，小心遭雷劈啊！”

  話音剛落。

  靈舟內一直在笑的唐林還沒反應過來……

  轟隆隆！
  轟隆隆！
  ……

  半空中的靈舟，刹那間被千百道雷光擊中！

  雷光迅疾！

  擊中就散！

  眾人隻覺靈舟倏然變成一團百丈銀球！
  又倏然回歸原狀！

  唐林嚇了一跳，趕忙躥出靜室。

  抬頭一瞧，偌大一片黑雲，不知何時跑到了靈舟正上方。

  雲內電光閃爍，仿佛還在醞釀什麽大家夥。

  唐林後怕不已。

  “還好是凡間雷雨，要是……”

  哢嚓！

  唐林耳朵一顫，心也跟著一顫。

  他僵硬回頭，看向哢嚓聲處。

  只見靈舟側舷，裂出了一道小口子。

  “休矣！”

  唐林又驚又疑又惱又痛。

  “凡間雷雨怎麽可能讓……啊啊啊啊，我撤什麽防護靈光啊，完了，回去要被師尊……”

  他滔天怨念都還沒擺出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哢嚓哢嚓哢嚓……

  一炷香後。

  唐林落地。

  面無表情看著別舍外墜毀的靈舟。

  不能叫靈舟了。

  只能叫拚圖。

  還是七位數的那種。

  周邊鴉雀無聲。

  之前眾人有多憤怒。

  此刻他們就有多安靜。

  做人得善良。

  將心比心。

  他們完全能夠理解唐林此刻的心情。

  眾人一動不動。

  因為他們看得出……

  此刻的唐林，就是一尊裂成無數塊的完好玻璃樽。

  吹口氣，立馬就得分屍。

  柳高升眼珠子轉了轉，隨後鎖定在沈青雲身上。

  霍休老眼轉了轉，鎖定沈青雲。

  ……

  不多時，所有眼珠子，都盯著沈青雲。

  “跟我家周伯學了點兒皮毛，”沈青雲聲音要多輕有多輕，“那雲一看就不正經。”

  不正經？
  這都能看出來？

  “那我在你面前，不是一覽無余？”趙霸天若有所思。

  呂不閑推了推空氣。

  “我能作證，之前去徐州，小沈也預測過，那雲就跟在馬屁股後面，一直下啊一直下……”

  柳高升雙手舉高高：“我親眼目睹。”

  眾人輕輕哦了一聲，撤下目光。

  沈青雲暗松口氣，卻也忍不住捏了把汗，悄悄打量唐林。

  “我是好心提醒他，他應該不會怪……嗯？他是不是要哭了？”

  沈青雲於心不忍。

  任誰裝到頂峰時，窟叉一聲底褲都漏了，那打擊簡直……爽歪歪。

  想了想，他緩緩走向唐林。

  霍休心中一驚，看向柳飛黃。

  柳飛黃不動聲色點頭，表示這距離在我為所欲為的范圍之內。

  走到唐林面前，沈青雲才確定，這貨真的要哭了。

  “哎，斯舟已墜，你……是擔心被師尊責怪？”

  唐林木然的臉頰抽了抽。

  “問題既已發生，也只能盡量彌補，你要振作啊。”

  唐林臉頰又抽了抽，同時也更黯淡了。

  沈青雲沉吟道：“看來這靈舟珍貴得緊？”

  “師尊晉升元嬰，門主都未賜下，若非此行事關重大……”

  唐林沙啞的聲音戛然而止。

  整頓風氣一事，來自擎天宗上令，他不敢泄露給凡人。

  沈青雲卻聽懂了。

  “就是說，令師此行身負重任，方才得賜靈舟？”

  唐林點頭。

  “那不就結了，”沈青雲笑道，“直接回稟宗內，說靈舟因此事而毀，說不定還能再得一艘大的，令師失而復得，你的罪過，至少能免一半。”

  唐林聽得一震。

  還能如此？

  但細細一琢磨……

  “門主跪領上令，吩咐我們時，隻敢說要我們當真的聽，狠話一字不敢出口……好像，還真行？”

  唐林沉入淵底的心，漸漸浮上來，卻又猛地一停。

  “即使是一半，那也夠受的啊……”

  猶豫少頃，他看向沈青雲，隻覺這凡人中的凡人，竟也有些用。

  “可有法，免去另一半罪責？”

  沈青雲苦笑：“我對令師毫無印象，我敢說，你敢聽嗎？”

  “也是。”

  唐林心有些亂。

  靈舟毀了不說。

  此刻沒了靈舟，送人都成問題。

  總不可能……

  “但有一點，我還是能確定的。”沈青雲適時開口。

  “哪一點？”

  “若是再誤了行程，”沈青雲一臉關心，“不知貴宗可有轉拜他人為師之先例？”

  意思就說我不換個師尊，就得死她手裡唄。

  想想秦墨染的霸道，和對禁武司的上心……

  還真有可能！
  唐林心更亂了：“那如何是好？”

  “卻不知，你是否還有其他飛行之法？可載二十八……多一個那種？”

  一刻鍾後。

  唐林憋紅了臉，眼見巨大的飛劍艱難一顫，就要升空……

  卻突地一歪，眾人掉了下來。

  “你……”唐林指著罪魁禍首大光頭麻衣，冷冷道，“坐中間，不準動！”

  一炷香後。

  巨型飛劍在唐林艱難的操控下艱難升空。

  哆嗦著飛向六萬裡外。

  飛了不到三百裡，又落下。

  唐林神識萎靡，靈力枯竭，雙腿打顫，跟呂不閑舉重似的。

  “唐前輩，我等修為淺薄，勞您受累了。”

  見沈青雲滿臉真誠，唐林一個沒忍住，放開心扉，歎了口人氣。

  “此番，還要多謝你啊，青雲。”

  二人交流熱切。

  霍休暗歎不已。

  “這就把窩囊氣還給你了，你還不自知……還謝他。”

  大光頭麻衣，則盯著唐林若有所思。

  “此人，可是沈哥口中異馬乎？”

  　第二更放出，不好意思，實在太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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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