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試圖拿下朱弦越廠子的梁林春和楊世平似乎也感受到了朱弦越的崛起。

　他們最近來到朱襄縣，就是想聯絡本土的地頭蛇，聯手再度向朱弦越新開的日新廠子施壓。

　豪奢外商一來，這些人轉瞬就當著兩人的面轉換了陣營，令兩人暗自神傷。

　柯雲開了個頭以後，又有一名地頭蛇不管兩人的心情，繼續說道:“我有個表妹夫就在日新廠，聽說，大小也是個班組長！

　每回下了班，都聽他在那顯擺著廠裡發的東西，糧油米面不說，還有這年頭流行的狀元牌罐頭！”

　柯雲搖頭說道:“一個班組長頂得了什麽用啊！頂頂關鍵的，還是兩樣:管東西往外賣的，管東西往外買的。得搞清楚誰管事原材料采購，誰管事生產，誰管事銷售?”

　其他人議論更加熱切:“對嘍，雲哥這話地道。管采購的，咱們要是送的米面進了人家廠房，那就是一條金山銀河啊。管生產的，要是能放出一個招工指標，那親戚們面前倍有面呐！”

　“至於管銷售……那更了不得啦！這東西，外商都搶著買，倒騰出去，那不反手就是五成八成的利嗎?”

　楊世平眼見不可收拾，頓時隻好低聲對梁林春說道:“要不，咱們還是再上酒樓，換個地方吃吧！”

　梁林春騰的一下起身，默不作聲地上了樓，又換了一個包間。

　其他人這才意識到不對勁，楊世平看著眾人，沉聲說道:“你們啊，也太不懂事了，沒看我一個勁打眼色嗎?哎……咱們梁公子，和那夥人，不是一路人啊！你們這……還說得這麽起勁！”

　幾個地頭蛇們互相對視一眼，安靜下來。

　等梁林春和楊世平一走，又紛紛熱切恢復了討論，紛紛想著怎麽搭上日新廠的線。

　梁林春上了樓，尋了一個安靜的小包間。

　楊世平湊了上去，低聲說道:“大公子……要不，咱們還是按之前商議的那樣來吧。直接別管，就跟他硬頂著。讓他三天兩頭斷水斷電，水一路，電一路，都是老虎單位，垂直單位。關系啊，我都已經打通了！”

　梁林春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搖著頭，默然不語。

　楊世平愣了愣，以為自己精神領會不到位，小心地問道:“大公子……是說這些力道還不足嗎?那……那咱們乾脆對那外商動手?只不過，這樣一來，事情恐怕就壓不住了呀！”

　梁林春重重搖頭，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行了行了，你的心思我知道，你能一直想著主意，也是有心了。”

　“只不過，都是一堆狗屁倒灶，盡是惡心人的主意……老楊啊，歇了吧。”

　“就算給人家斷了水，斷了電那又如何呢?擺明了，人家找到了硬氣十足的靠山了啊。”

　“蘇勝文……不簡單啊。這一次成了省委委員，那就代表著只要他不栽一個大跟頭，那就是板上釘釘的副廳級！”

　“這點東西，我們能用勁，但蘇勝文也敢一個電話打到市裡面鬧大！”

　“況且，這些東西，是真的狗肉上不了席面。丟人啊！”

　頓了頓，梁林春聲音鏗鏘有力地說道:“我撂個底吧！我梁林春，拿得起放得下，敢上桌子，就能自個兒下得了台。我……我……輸得起！”

　楊世平被說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心中本來也有些著惱，可一聽梁林春這頗有些直敘胸臆的話，

原本的情緒也安靜了稍許，不由覺得梁林春這話一說，多少像是一條漢子。 他輕歎一口氣，說道:“我明白了……這事兒，就這樣算了吧。終究……是鬥不過人家啊。”

　“原來看人家是從底下爬起來的，沒有什麽跟腳。沒想到，忽然就像從天上落下來一樣，冒出一個外商。幾十萬美元……光是三部車，都要上百萬……怎麽比，拿什麽比啊……”

　梁林春輕喝了一聲，說道:“別磨嘰，來，老楊，喝酒！說那麽多做什麽?那朱弦越的身份我調查了個乾乾淨淨，國外的海外關系，也只是一群普通人。”

　“人家能拉來外商，要麽就是狗屎運當頭，成了富豪的女婿。要麽就是九死一生拚出來的運氣。說那麽多幹嘛?酸，酸得聞不下去啊！”

　楊世平聽了，也跟著大笑:“行，今個兒我們就不醉不歸！”

　兩人酒杯一碰，白酒入喉，一時間都有些伶仃大醉。

　忽而，一名男子敲響了這裡的門，正是魯海。

　楊世平還沒喝醉，開了門， 見了魯海，頓時認出來人。

　他八面玲瓏，對於這樣一位剛剛分配到市府辦裡的老三屆大學生多有留意，明白這年頭講究學歷，講究幹部年輕化，這人只要好好乾，遲早是一方人物。

　楊世平驚訝地打著招呼，把人請了進來，笑道:“魯科……這麽巧，您也在?難道，是我們剛剛太熱鬧了，吵到您啦?”

　魯海擺擺手，說道:“哪裡話，我也是剛來，是來找梁科長的。”

　年近三十的梁林春，自然不是無業流民，而是在一個冷門部門裡掛了一個科長的職位，只不過誰都曉得這一位從來不拿那工作當主業。

　當然，各自稱呼的時候，親切一點能叫大公子，正式點，都是稱呼職位的。

　梁林春此刻已經有些醉意，起身看向來人，雖然也是覺得魯海眼熟，喊出了姓氏，卻不覺得兩人有多熟悉，起身問道:“我就是梁林春。魯科你這會兒來，有啥事兒啊?要是沒什麽大事，來，一起喝酒！喝美了就是好朋友！”

　魯海連忙擺手，按住梁林春遞過來的酒杯，說出了來意，道:“我呀，過一陣子也不是什麽市府辦的科長了，兩位就別抬舉我了。看得起，喊我一聲大海就行。”

　“我這次來呢，也是受人之托。這個人，想來兩位都不陌生，朱弦越！”

　梁林春一聽這個名字，條件反射一樣，有點醒了酒。

　好在他不是酒瘋子，直直看著魯海，等他下一步說話。

　魯海此來，絕非尋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