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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錫》六【天真懵懂】
  一川煙草,滿城風絮。

  過春風十裡,盡薺麥青青。

  前方,廣陵城已然在望。

  對於南齊和站在北燕背後的大景王朝而言,淮州通衢南北控扼江右,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元嘉之變以後長達六年的時間裡,這裡曾發生過大大小小數十場慘烈的戰爭。

  而在淮州內部,南臨衡江的廣陵府又堪稱樞紐要衝,尤其是近年來齊燕兩國關系趨於平緩,商貿開始發達,這裡便一躍成為僅次於南方永嘉城和北邊河洛城的富庶之地。

  陸沉策馬前行,觀摩著面前這座雄闊的城池,目光落在光影斑駁的外牆上,感受到歲月流逝的滄桑與厚重。

  這是歷史,也是現實。

  “陸公子年紀輕輕卻頗有靜氣啊。”旁邊傳來顧勇不冷不熱的聲音。

  這話聽起來像是誇獎,但顧勇的表情看不出半點稱讚之意。

  搜檢結束後,雖說織經司密探並未發現任何能夠指證陸家通敵的證據,但是顧勇顯然不打算就此作罷。

  好在他沒忘記蘇步青的叮囑,在沒有坐實陸家的罪名之前不可做得太過,因此帶著一眾屬下和廣陵府的官差,以保護的名義押著陸家商隊返城。

  陸沉收回目光,平靜地回道:“顧大人,在下雖不知織經司辦案的流程,亦不解今日諸事因何而起,但陸家光風霽月並無不可告人之處,經得起朝廷的審查。在下相信問心無愧四字,更堅信織經司會依照朝廷法度行事。”

  顧勇微微一窒,旋即神情略顯古怪。

  織經司作為南齊朝廷的衙門之一,當然不能目空一切自行其是,但他們遵循的並非朝廷法度,而是宮中天子的金口玉言。

  至於天子顧及不到或者不在意的時候,便宜行事這四個字便足以說明織經司的權柄。

  他不知該說這年輕人天真可笑,還是大智若愚用這種言辭來堵自己的口,最終只能淡漠地說道:“希望你稍後見到蘇檢校還能如此從容。”

  陸沉心念電轉,從這位掌事的種種反應來看,他應該只是單純因為沒有收獲而不爽,而非是這樁陷害的參與者。

  究其原因,顧勇和他的下屬雖然神態倨傲,但對陸沉和商隊眾人還算克制,大體上走的是尋證查案的路子,沒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嚴刑拷打。

  從離開盤龍關後,陸沉就有一種墜入漩渦的感覺,這種感覺在兩天前找出那封密信時變得清晰,在方才孫宇的突兀出現後達到頂峰。

  更讓他感到心情沉重的是,這個陰謀肯定不是單純針對陸家,重重迷霧之後必然隱藏著更深的內幕。

  眼下他沒有太好的法子破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與此同時對所有人都保持足夠的警惕。

  想到這兒,他扭頭對顧勇道:“顧大人要將在下帶往何處?”

  顧勇言簡意賅地說道:“廣陵府衙。”

  陸沉不再多言,他從這個回答意識到事情應該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局勢。織經司地位超然不假,但是總不會在文官的地盤上弄出血腥的場面,這個特權衙門還沒達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此刻眾人已經穿過北門進入廣陵城,陸沉暫時放下心中的憂慮,沿途打量著這個時代的風貌。

  廣陵歷史悠久,最早能追溯到上古時期,大約七百多年前落成城池。此地雖然位於衡江北岸,但是風土人情與南邊隔江相望的忻州幾近一致。

  從上空俯瞰而去,只見一橫一豎兩條主街將內城大體上分為四片區域,

青石板鋪就的地面寬敞整潔。兩條主街之外,其余道路大多是土路,每逢梅雨季節便會一片泥濘,間雜著家畜糞便,行走時泥濺腰腹。若是久晴天氣,則風起塵揚顛面不識。  縱如此,廣陵城憑借兩條主街便能勝過這世間絕大多數城池,堪稱這個時代極高的城建水準。

  廣陵作為商貿之都,北城更是群商匯聚,鄉紳富族盡皆在此。

  陸沉一路行來,只見街衢洞達,闐城溢郭。街上行人如織,車不得旋。道旁商鋪鱗次櫛比,極具特色的吆喝聲漸次入耳。

  眼中所見,耳中所聽,無一不是鮮活的氣息,仿若春天裡青蒼疊翠的畫卷,將一個遙遠而又陌生的世界徐徐展現在陸沉面前。

  府衙位於兩條主街交匯處的西北方向,一行人來到此處時,周遭已經安靜下來,不比先前的喧鬧和紛雜。

  “陸公子,蘇檢校在裡面等你。”

  顧勇淡淡地說著,目光掃向商隊眾人,又道:“至於他們,本官會帶下去仔細問話。如果查明陸家與北燕細作無關,織經司自然會放爾等離去。”

  這句話仿佛是在回應陸沉進城前的那句感慨。

  陸沉拱手道:“還請顧大人手下留情。”

  他在兩名織經司密探的引領下進入府衙,從側面回廊步入後宅,然後在一間偏廳內見到了顧勇口中的織經司淮州司檢校蘇步青,然而卻沒有瞧見旁人。

  本該是地主的廣陵知府詹徽不在,這具身軀原主的父親陸通亦不在。

  這與陸沉的預計有些出入,不過他很快就醒悟過來,在這位蘇檢校的眼中自己只是一個尚有稚氣的年輕人,沒有經歷過多少風雨,毫無疑問是一個很不錯的突破口。

  一念及此,他收斂心神控制著面部表情,望向端坐於太師椅上的三旬男子,從容行禮道:“晚輩陸沉,見過蘇大人。”

  目光銳利,精悍且自信,這是蘇步青給他的第一印象。

  蘇步青同樣在觀察這個商賈之子,但見他容貌俊逸,神態爽朗清舉,尤其那雙眼睛清澈如許,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張沒有沾染筆墨的白紙,透著乾淨和單純的氣質。從他簡短的言辭來看,這個年輕人顯然有幾分傲氣,絕非其父陸通那種滑不溜丟的老貨。

  一番打量下來,蘇步青心裡有了把握,指著左邊下首的交椅,淡然道:“陸公子坐下說話。”

  陸沉道謝落座,腰杆挺直如凜凜松柏。

  蘇步青淺淺飲了一口茶,然後不緊不慢地問道:“陸公子可知本官為何要將你請來此處?”

  陸沉坦然道:“先前顧大人帶著兵丁將鄙家商號攔在城外,然後從上到下搜檢一番,說是懷疑陸家與北燕細作有關聯,商隊裡藏著陸家通敵的證據。不瞞蘇大人,晚輩聽到這話之後是一頭霧水,不知織經司諸位大人為何會有這種判斷。”

  他迎著蘇步青審視的目光,疑惑地問道:“敢問蘇大人,此事究竟因何而起?”

  蘇步青心裡閃過一抹惱意。

  方才在詹徽與陸通當面,他接到顧勇提前派人回城送來的消息,得知自己的下屬一無所獲,並未找到任何證據,當時他便有些下不來台。

  畢竟此前他言之鑿鑿胸有成竹,短短半個多時辰便被打臉,即便他城府極深也難免惱怒。

  此刻蘇步青雙眼微眯盯著陸沉,緩緩道:“你真不知?”

  陸沉搖頭道:“晚輩確實不知。前幾日商隊經由盤龍關入境的時候,那邊的寧理寧都尉便帶著麾下精銳對商隊進行全面的搜檢,最後的結果證明陸家商號沒有可疑之處。”

  他在說到寧理的時候,狀若無意地觀察著蘇步青的反應,然而對方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好似他說起的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名。

  莫非這位蘇檢校與陷害陸家的陰謀沒有關系?

  蘇步青自然不知這個年輕人心思這麽深,他話鋒一轉道:“二月初十,本官的下屬在泰興府抓獲一窩北燕的細作,然後順藤摸瓜挖出泰興軍掌團都尉張溪,其人早已被北燕奸細拉攏腐蝕,暗中向北燕傳遞淮州都督府的軍情奏報。”

  他的陳述印證了先前陸沉從寧理口中得知的消息,同時解答了陸沉心裡的一部分疑問。

  這個陰謀並非憑空出現,而是有人借著大勢攪動風雲。

  陸沉眼中浮現敬意, 由衷地說道:“蘇大人運籌帷幄指揮有方,端的令人佩服。”

  蘇步青略顯意外地看著他,從陸沉的臉上只能看到誠懇的神色,並無絲毫擔憂之意,不禁暗道這家夥是不是太單純了些?難道他聽不出我的言外之意?

  沉默片刻後,蘇步青只能挑明道:“在審問過張溪之後,本官得到一個更重要的情報。張溪並非北燕細作拉下水的唯一叛徒,在他之外還有一人。只是張溪亦不知道此人身份,據說那個叛徒隱藏得極好。”

  陸沉微露怒意,朗聲道:“蘇大人,這張溪肯定有所隱瞞,何不繼續審問?”

  蘇步青微微低眉,淡漠地說道:“沒有機會了。”

  陸沉不解地問道:“蘇大人此言何意?”

  蘇步青的語氣沒有任何波動,平鋪直敘地說道:“本官讓人將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剮下來,因此他才會說出那些隱秘。只可惜此人身子骨很虛弱,才受了一百零九刀就一命嗚呼。其實本官有命人不斷幫他上藥,不成想他還是沒有多活一段時間。”

  陸沉心中一凜,對方的這番話不僅僅是講述一個殘忍的事實,更是用明示的方法敲打自己。

  他故意略顯緊張地望過去。

  蘇步青對這個反應比較滿意,繼續說道:“不過張溪在死之前交代,他和那人的聯系是由第三方進行傳達,陸公子想不想知道這個第三方是何人?”

  陸沉抿唇不答。

  蘇步青上身前傾,一字字道:“張溪說,第三方就是廣陵陸家。”

  廳中的空氣仿佛瞬間被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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