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有時會向我提議去網吧玩會兒,我已經差不多兩個月沒有踏入過網吧了,我甚至有點憎恨那個地方。可當我說不想去時,看到的卻是她有點掃興的眼神。於是,終於反了過來,不再是她陪我,而是我陪她去上網。
她有時看看連續劇,有時聊聊QQ。而我則是心不在焉地看著各種無聊的電影,想著盡快地走出網吧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燕似乎越來越沉迷於QQ聊天,有時我下班回來得遲,總發現她已早早地泡在網吧裡,忙著QQ聊天打字。後來我乾脆在我們常去的那家網吧裡找不到了她,回來後問她,她慌稱和別人逛街去了。再後來她總是早出晚歸,我越來越難得看到她的身影。
已經是這年的十月底,這天早晨八點多,我上完夜班後在回家的路上,一不留神右眼眶撞在一處空調外機鋼架的尖角上。當時用紙巾捂著也沒覺得什麽,回到家一照鏡子,發現傷口還是有點嚴重。傷口正在右側上眼皮處,被劃開將近一厘米的口子,血水不停地冒出來,而且眼眶腫得有點嚇人。
我正想著去醫院處理一下,忽然看到桌子上有張紙條。紙條是燕留下的,她寫著:“安,你好好照顧自己,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不用找我,我還會回來的。我做夢也想不到我們會走到今天,不是我們誰的錯,可能這就是命運吧!我對不起你,我要放棄這段感情了,希望你好好的……”
長久以來我有個習慣,遇事總是先想到最壞的結果。雖然對這段感情早就做好了最壞打算的心理準備,可當它真正來臨的這一刻,我怎麽還是心痛得難以呼吸呢?
我癱倒在床上,心裡一邊邊地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絕不能流出半點眼淚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不能怨誰。燕給過我無盡的愛,無數的機會,可我卻從沒珍惜過。我完全是咎由自取,活該、真活該!上天應該狠狠地懲罰我,剛才那隻眼珠怎麽沒被撞瞎呢?想到這裡我用手去抓扯傷口,既然有眼無珠,留著這不識好歹的東西幹什麽呢?
我終究是下不了手,可也不再打算去醫院,我想最好狠狠感染把眼眶爛掉,甚至傳染到另一邊,一起瞎掉才好。
想著想著我竟然睡著了,睡夢中我一會夢到我和燕手牽手閑逛在繁華的街道上;一會又夢到在我們最初租房裡的沙發上,她坐在我腿上,一邊可愛地笑著一邊剝著葡萄喂我吃。最後又夢到在一處陰暗的海邊,站著一個長發飄飄的女孩,我看不到她的臉,想走上去身體卻怎麽也動不了。
我忽然醒了,覺得自己好累好累,一揉眼感到一陣疼痛,然後看到手上、剛才睡著時頭部的位置上,都是血跡。傾刻間,一種窒息的感覺襲上心頭,我明白我又回到了現實,我的燕已經不知去了哪裡?
終於是冷靜了,我去用水衝洗了傷口,然後貼上了一張創可貼,看著鏡子裡腫脹的眼角,我打電話到單位請了假,這個樣子起碼兩三天不能去上班,太難看了。
我終究是沒去醫院,可能就是和自己慪氣吧,而傷口也沒有感染,三天以後消了腫我就去上班了。
11月10號這天下班後我回到家,看到房門沒鎖,心裡忽然升起一股暖流。推開門,果然是燕,她正在整理床櫃和衣服。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帶點小心翼翼地問她:“你回來了?”
她也是一副勉強的笑容,衝我點點頭。
看著她整理好的一個提包,
我又問她:“你要搬出去了嗎?” 她沒有說話,好像沒聽到一樣。
我呆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麽,做什麽。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停下收拾東西,坐在床上緩緩地說:“你不想問問,我這段時間去哪了嗎?”
我沒有說話。
她繼續說道:“我新交了一個男朋友,也是外省的,他帶我回了趟他的老家。”
“是網上認識的嗎?”
她點點頭說:“也是一個當兵的,在城南一處乾休所,他是個義務兵馬上就要退伍了。”
“那他不是比你小幾歲?”
“小四歲,可他非常喜歡我。”
我心裡苦澀地笑笑,問她:“你覺得我不喜歡你了嗎?”
她忽然低下頭,用帶點疲憊的語氣說:“不要說這些了!”頓了頓又說,“是我對不起你,沒有遵守我們的誓言。”
“你喜歡他嗎?”
她忽然抬起頭用手擦了擦眼淚,說:“我不知道。”過了幾秒她偏轉頭又說了一句,“我是喜歡他的!”
我忍不住眼圈一陣陣發酸,趕忙跨出門口,在陽台水龍頭上衝了把臉。
稍微穩定了下情緒,我走進去對她說:“我去買菜,我們最後吃頓飯吧?”
等我剛走下樓,她也跟了下來說:“我們一起去吧!”
一路上她一直走在我背後,快到菜市場的時候,她忽然走上來,稍微猶豫了一下說道:“再有半個月他就要退伍,我會跟著他回他老家。也沒多長時間了,我就不搬走了。”
我知道,她是一片好心,想多給我半個月時間,讓我緩和下沒有她的不適感。
接下來的半個月裡,她會按時回家,做好飯菜等我。吃完飯她會提議一起出去逛逛。走在公園裡、走在府河邊,雖然心裡猶如刀割,但我明白這種場景越來越少,少一秒是一秒,此後一生再也不會有。
這半個月裡,我沒有說過一句挽留的話,因為近四年的朝夕相處,我太熟悉她的每一個眼神和表情所體現出的意思。她既已做好了決定,我只能在心裡默默祝福她,希望她將來獲得真正的幸福。
2005年11月25日,這一天終於到來了。我幫她提著行李包,送她到附近的公交車站點。一路上我們都走得很慢很慢,可走得再慢也要抵達終點。眼看站點就在前方,我忽然牽起她的手,她抬頭看了我一眼,顯得有一絲詫異。
我已經很久沒有牽過她的手了,她的手又細又軟,一如我第一次牽起時的感覺。
我極力壓製著悲痛的心情,笑著說:“我們要分手,那就要先牽著手。”我能明顯感覺到,聽了我的話她的手微微一抖。
沒走幾步,遠遠看到她要乘坐的車來了。這該死的公交車,平時等1路總是來2路,今天卻偏偏這麽不應該的及時。
“好了,你回去吧,以後好好的。記得照顧好爸媽,並替我向他們說聲對不起!”說完她輕輕地把手抽回去,接過了行李包,轉身向車子走去。
“萬一你將來過得不好,想起我了,隨時來找我,我會一直一直等你,哪怕我有了家室。”我不知道怎麽了,竟然不由自主冒出這句話來。
當她踏進車門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她抬起一隻手放到了臉上。我能想象到她流淚的樣子,近四年裡,我看到過太多次這樣的情景了。
我一直目送她上車,目送車子離開再也看不到。我的淚水一直在眼眶裡打轉,但最終憋了回去。我說過,我絕不會再留下一點眼淚,我要堅強!
回去的路上,路過一家小賣部我買來兩瓶二兩裝的白酒,幾口喝下似乎沒有感覺,然後折回來又買兩瓶,當又喝完一瓶後,我把另一瓶摔了出去。她要我好好的,我要聽她的話。我要堅強,不能讓任何人看出我的狼狽來。
回到租房裡,我突然覺得這個房子裡是如此的空空蕩蕩,沒有一點生氣,我一刻也待不下去。我提著行李包放到門外,然後看著有些凌亂的房間,忽然看到桌子上的兩隻不鏽鋼碗。這兩隻碗是我們最初相識時逛超市買的,記得她當時笑著說:“從此以後,我們吃飯只能用這兩隻碗,人在碗在,不離不棄!”
我把兩隻碗裝進行李包,然後又看到床上她丟下的一件紅色春秋外套,也一並裝了起來。然後把鑰匙丟到床上,拉起門朝樓下走去。
酒精真是個好東西,它能麻木人的神經,也能麻木人的情緒。我從來很少喝酒,第一次六兩白酒下肚,下午竟然能正常上班,而不被人察覺出異常。
(從最開始的開始2002年1月1日,到最後的最後2005年11月25日,這段近四年的感情最終畫上了句號。我知道這段故事只不過是人世間無數男女情愛故事中,相當平凡和微不足道的一個,但寫到這裡我是欣慰的,無論有人看到或沒看到,我傾盡全力,終於把這個故事展現到了世上。
有人說,初戀的成功幾率特別低,這段感情對我來說,從真正戀愛的角度,應該是初戀,我把失敗的第一原因歸結為不懂得珍惜!
有時想想失敗未嘗不是一件幸事,因為這份愛會一直留存心底永不磨滅,而如果終成眷屬,它會不會被歲月消磨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