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佳敏兩手捧著腦袋:“你要是能刺激得我老公上進，我鐵定幫你！”

　　陳逸東重重的點頭。為了知己知彼，他讓曹佳敏向他介紹一些她老公。曹佳敏猛灌自己一杯酒，開始追憶。

　　曹佳敏說她老公應曉峰是公認的流氓。上學的時候是她的同桌。上課從來不聽，不過也不搗亂。上課就睡覺。

　　他父母在外打工，爺奶早亡，他一個人在家，每天步行六七公裡上放學。風雨無阻，不曠課，不學習。仿佛出勤就是全部的目的。

　　他長得黑黑帥帥，瘦瘦高高，不怎麽說話，目光冷冷的，整個人酷酷的。班上沒人敢招惹他，都說他下手非常狠，打架不要命。

　　那時候鄉下學校多的是混日子的半大孩子。少年們學電視上組成這堂那幫的，彼此之間看不慣，動輒約架。他倒是什麽幫派都不加入，但是誰喊他打架他都去。

　　應曉峰是小流氓，曹佳敏是小太妹。

　　曹佳敏初中一年級就開始抽煙。花5毛錢買一管劣質口紅，每天走出家門就塗。眯著眼吐煙圈，尤其愛堵住成績好的乖乖女，往人家臉上吐。

　　有時候輕佻地學電視上的花花大少抬人家女孩子的下巴，有時候也會戳人家女孩子似發育未發育的胸。

　　曹佳敏帶著兩三個小迷妹，在校園裡混得臭名昭著。實屬人見人嫌，狗見了繞路躲的那種。

　　一開始，老師們成群結隊找曹佳敏爸媽告狀。曹佳敏爸媽樸實的嘿嘿一笑，吭哧吭哧解釋，曹佳敏從小體弱，好不容易才養活。活著對他們來說已足夠，學習什麽的不強求。

　　就這麽一個被父母寵上天的小太妹，偷家裡錢嫌撬鎖麻煩，直接跟父母伸手要的小公主，有一天，在學校走廊上，被隔壁班一個文文靜靜的男孩子喊住，問她要不要一起看電影?

　　曹佳敏漲紅了臉，第一次手足無措。周圍的男生女生此起彼伏地怪叫著起哄。

　　她還沒有想好怎麽答覆，應曉峰拎著一塊板磚氣勢洶洶走過來。

　　人群自動散開，給他騰出一條路。

　　曹佳敏本能感到一股凶神惡煞氣息，等她余光掃見應曉峰，應曉峰已經近在眼前。

　　“應曉峰！你想幹什麽！”小太妹大喝一聲。

　　少年應曉峰冷著眼神，抿著嘴唇，握緊手中的板磚。

　　曹佳敏一步上前，擋在文靜少年面前，將文靜少年護在身後:“應曉峰，你敢！”

　　應曉峰身子搖晃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眾目睽睽中，少年揚起手中的板磚，眼睛眯了起來。所有吃瓜群眾都驚呼起來，嚇得倒退一步。只有曹佳敏昂著頭，挺著小胸脯，她自信他會妥協。

　　果然。揚起的板磚落了下來。

　　應曉峰第一次無功而返。

　　他轉身離開的背影沒了一貫的高傲，耷拉下去。

　　曹佳敏轉身，向受驚的文靜少年道歉。發現文靜少年已經煞白了臉。曹佳敏在那一刻突然清晰了自己對異性的審美:一定得是個英雄，一個能保護她的英雄。

　　她輕松拒絕文靜男生，轉向應曉峰離去的方向，放嗓子大喊。

　　“應曉峰！你給我站住！”

　　應曉峰倒是站住了，只是沒有回頭。

　　“你喜歡我嗎?”

　　應曉峰沒有回答，不過後背瞬間直了。

　　“喜歡你就大聲喊出來。我答應你。”

　　吃瓜群眾們驚呆。

　　應曉峰轉身，第一次露出笑臉，

目光灼灼，猶如深夜裡最亮的星星。他拚盡全力，大聲呼喊:“曹佳敏，我喜歡你！”　　吃瓜群眾們不約而同鼓掌歡呼起來。

　　曹佳敏大笑，沒羞沒臊地當眾回應:“應曉峰，我也喜歡你！”

　　兩個人相隔十來步，誰也沒有往前一步，生怕毀掉這一刻的單純與美好。

　　初中二年級的曹佳敏和應曉峰戀愛了。他們愛得坦蕩。校園裡勾小手，班級裡相依偎。班主任冷眼相向，卻又無計可施——一個見不到家長，一個家長沒意見。

　　曹佳敏與應曉峰戀愛後，生活安靜下來。閑來無事，決定學點習，讀點書。應曉峰像是牽在她手中的風箏，扯過幾次後，應曉峰乖乖放棄打群架，老老實實坐進了班級。

　　班主任的目光充滿竊喜。

　　兩年後，曹佳敏考進了衛校。應曉峰考進了職校，選修廚師專業。

　　他倆還作為班主任的攻堅業績，通過校長報進了教育局，為班主任贏來一波榮譽與獎勵。是以，他們畢業很多年，班主任還對他們記憶猶新。

　　三年職校畢業後，曹佳敏被分配到鄉衛生所做實習護士;應曉峰進了鄉政府食堂當廚工。應曉峰守著曹佳敏，守得死心塌地。

　　當年公認的小流氓，已經全無浪蕩氣息。

　　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一向樂呵呵怎麽都行的曹佳敏爸爸和曹佳敏媽媽，卻板起面孔，怎麽都不肯松口讓曹佳敏把應曉峰帶回家。

　　曹佳敏強帶，人從前門進，曹佳敏爸爸媽媽撂下正吃一半的飯，匆忙從後門逃出。不見應曉峰之決心，大到無可撼動。

　　他們告訴曹佳敏，戀愛他們不管，結婚一定要找良人。良人第一點，要有學問，有責任心，有上進心，能庇護曹佳敏一輩子。

　　曹佳敏瞬間想到多年前隔壁班臉色白淨的小男生。他是她鄰居。初中畢業後讀了高中。如今已經是名牌大學生。只是依舊瘦得跟豆芽，而且鼻梁上架了眼鏡，單薄又懦弱的樣子。她欣賞不來。

　　曹佳敏20歲的時候，眼見父母沒可能松口，於是自作聰明，忽悠應曉峰和她一起為愛情私奔。應曉峰還有點不舍鄉政府食堂的工作，經過一年半的努力，他已經從廚工升為廚師，正式掂杓了。

　　曹佳敏給應曉峰畫大餅，把應曉峰畫到了上海。

　　一年後，大著肚子的曹佳敏如願以償和應曉峰結婚。

　　應曉峰抱得美人歸，非常開心。

　　只是，因為曹佳敏意識到自己讓家族蒙羞，怎麽都不肯在家鄉安居樂業，執意要重回上海。應曉峰拗不過，隻好答應她。

　　兩個21歲的大孩子，抱著雙滿月的小孩子，再度來到上海討生活。沒想到，從此以後，故鄉就成了回不去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