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機緣巧合,物業經理兼保安隊隊長的女朋友正好是長卷發。長卷發和攝像師外出采訪,乘車拐了個彎,繞到男朋友這裡取東西。
前後兩分鍾的時間,恰好男朋友接到巡樓保安的電話,說3號樓有抱孩子的女人想跳樓。出於職業敏感,長卷發和夥伴立刻進入采訪狀態。
隊長為了在女朋友面前樹立能乾形象,格外賣力。搖人拉床單,組織人穩住群眾不得出言慫恿,打電話報警。流水行動一氣呵成,然而帶女朋友去天台。
物業經理女朋友也想回饋男友管轄的小區一份力,她對這件事做完報道還不算,還聯系婦聯和一家當地報刊的記者予以關注。
三下合力,將抱娃跳樓這件事吵得滿城皆知。逼得王小芒婆婆不得不趕回淮安救火。
王小芒婆婆的娘家哥哥們可都是在鄉鎮有頭有臉的人,為了不殃及到他們,他們破天荒一致力撐王小芒,逼迫陳子延跟尹蝶了斷,跟王小芒複婚。
家族的力量,陳子延第一次體會。他環顧四周,想尋找後援。除了抹淚兒的媽媽,其他人都一副義正詞嚴替天行道的鋼鐵威武模樣。理解他支持他的老爸,壓根沒有資格出席舅舅們的審判。
陳子延不願辜負尹蝶,一咬牙一跺腳,寧死不從。
當代社會,法制時代,難不成他們還敢打斷他的腿?
舅舅們確實不敢打斷他的腿,但是敢舉報尹蝶的美甲店,敢毀陳子延的工作,敢斷陳子延的財路。
蔡頤在電話裡聽到王小芒抱娃跳樓,原地一蹦三尺高,聲音都變形了。看著蔡頤心痛的模樣,陳逸東非常懊悔。要是幾天前他問一下堂弟,王小芒至少有個心理準備。
王小芒脆生生的笑聲傳出來,她喊停蔡頤的責怪,加快劇情介紹。當說到她重新住回婆婆的房子,婆婆也承諾重新加上女兒的名字,且舅舅們紛紛表態,說隻認她一個外甥媳婦,她情不自禁道:“蔡頤姐,被愛的感覺好幸福啊。”
蔡頤陪著笑。
電話結束後,蔡頤對陳逸東說,她都不敢拆穿王小芒。那不是愛,那是自私自利的選擇。舅舅們為了保全自己,自私自利地犧牲了陳子延。從這一點看,陳子延也是犧牲品。
陳逸東假裝上廁所,這回他吸取前車之鑒,給堂弟勇敢發消息:“事情鬧成這樣,你小子什麽打算?”
“眼下淮安是混不下去了。我準備帶小蝶去闖大上海。堂哥,到時候去你家借住幾晚哈。”
陳逸東倒吸一口冷氣。這燙手山芋,怎麽最後甩到他這裡了?
陳逸東揣摩來揣摩去,怎麽想都不適合提前告訴蔡頤。蔡頤一定會要求他回絕陳子延。不如裝傻。到時候只要表演得跟蔡頤一樣意外,就可免去自己開口回絕陳子延的難堪了。
饒是拿了這樣的主意,陳逸東每天仍舊過得惴惴不安,生怕陳子延帶著他的尹蝶,突然打他電話,或者,更誇張,找上門。
約莫一周過去了。陳子延和尹蝶並沒有出現,讓陳逸東緊繃的神經多少放松一些。
大金千裡迢迢從外環奔市區,美滋滋跟陳逸東炫耀,他經過七八次見面之後,終於開始和許哉哉約會了。
大金生怕陳逸東不能跟他在思想上同步,貼心地跟陳逸東解釋“見面”和“約會”的區別。見面相當於dating,約會相當於確定了。陳逸東窮翻白眼。穿長衫的讀書人。
大金住JD區,許哉哉住PD區,
兩個人誰都不願意為對方翻山越嶺,於是折中跑SH市區約會。每回到了SH市區,大金就忍不住給陳逸東打電話。仿佛離得近就電話信號更好一樣。 陳逸東一邊接電話,一邊暗自慶幸電話不是來自於堂弟。
大金約完會,還會再給陳逸東打電話,匯報他約會細節。詳細到倆人吃了什麽菜,菜什麽味道,說了什麽話,親密關系進展到什麽程度。時間和精力要是允許,他還會來找陳逸東再一起續杯黃浦江邊的深夜咖啡。
陳逸東從前超不耐煩這樣的“黏膩”電話。自從生了心要攻略妻子的朋友們,讓她們成為自己的說客後,他突然感興趣起來。
他放下手遊,答應一起吹吹夜風,換衣出門。反正蔡頤又出差,家裡只有一人一貓。
“許哉哉什麽性格?”落座後,陳逸東問。
“很複雜,很難描述。”沒毛病,性格都很複雜,難以一言以蔽之。
“她好相處嗎?”
“難說,看心情。”
“你喜歡她嗎?”
“說不清楚。主要是我也沒有選擇余地,其他女孩子跟我見過兩面就沒時間了。 她是唯一一個時間合拍能再見的女孩。”
陳逸東在浦江畔咖啡店的露台藤椅沙發上深深看大金一眼。夜色深沉,消融了他怪異的目光,又一次保護了大金純真的心靈。
遠處的浦江大橋被霓虹燈裝飾得燦爛奪目。有沙船從江面開過,有時候會鳴笛一兩聲,在船笛聲中,氣氛頓起。陳逸東愛死這繁華的夜了。
“你這戀愛談得有勁嗎?”陳逸東不解地問道。
本是一句暗含否定的話,大金卻一本正經正面作答:“吃午飯的時候,或者工作累了放松的時候,想到自己有人可想,還是挺開心的。
下班回到家,我聽從你的建議,給她打個睡前電話,電話結束,心裡還是很愉快的。
周五晚上,想到周六要約會,也會高高興興洗個全澡。我不知道別人談戀愛怎麽樣,我對自己的戀愛狀態挺滿足的。”
“大澡”,“全澡”是懶人大金獨創語境,意思是頭髮、身體和腳都洗了。
聽完大金的話,陳逸東只有一個想法:閾值。
當以往經歷的事件的幸福體驗越高,幸福閾值越高,相應的,下一次獲得幸福感的難度也隨之增高。
像大金這樣不曾在愛情中體驗過狂風暴雨的,吃個飯牽個手就能讓他感到幸福。算是傻人的福報吧。
“人生有時候真的不需要太著急,慢慢來。”陳逸東感慨道,“讓幸福慢慢地、持續地到來,這樣生活更有盼頭。”
大金似懂非懂,但他明確愛著此刻的祥和及安寧,於是乖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