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我離!你們給我滾!”王小芒不顧一切喊道。
“蔡頤姐,當時我真的覺得離了算了。被他們這樣羞辱,有什麽意思呢。我是不是辜負你的期望了?”王小芒問蔡頤。
蔡頤歎口氣:“你說得對。我支持你。”
蔡頤決定幫王小芒找一個律師,好分割財產時保證她的利益。王小芒慘笑了一聲,說她和陳子延之間既沒有共同外債,也沒有共同存款。她手裡有35萬,其中15萬是她婚前工作攢的,剩下20萬是彩禮錢。
王小芒說,只要陳子延不惦記她手裡的錢,她已經感激不盡了。到時候她就住在寫有女兒名字的婆婆房子裡,安安心心帶孩子,守著女兒,跟女兒一起過簡單幸福的生活。
一旁喝紅酒吃燒烤的陳逸東忽然想起一件事:上次陳子延之所以提一嘴離婚沒繼續,就是顧及到房產證上有小立夏的名字。才相隔沒多久,他就底氣十足再提離婚,該不是小立夏的名字已經從房產證上去掉了吧?
王小芒還夢想著離婚後住寫女兒名字的房子呢。
陳逸東手癢難耐,想給陳子延發消息,詢問房產證的事。又怕被陳子延識破自己站王小芒的立場,跟他翻臉。
猶豫不定。
蔡頤打完電話,一回頭,發現燒烤已經所剩無幾,再一看陳逸東,他又是擰眉毛又是撇嘴巴,跟精分似的。蔡頤笑著搖頭,決定放他一馬。
“你自己吃吧,我去做幾組瑜伽。”
陳逸東最終沒有發消息詢問。幾天后,他為此深深後悔。
大約3天后吧。
3天之後,王小芒依照約定,帶著戶口本身份證離婚協議等證件去辦理離婚手續。他倆的離婚協議很簡單,是陳子延擬定的:各自名下銀行卡內的存款歸各人;孩子歸女方,男方若有收入,就支付收入的20%當撫養費。
王小芒認定即使渣男有收入,也不舍得給女兒。索性不在這一點上糾纏。
排隊等辦手續的時候,王小芒總覺得會有事情發生。或許是婆婆從上海趕回來滿頭大汗找到他們,或許是站在她身不停打電話的男人突然反悔,總之,趕在真正排到他們之前,會有事情發生,阻止他們辦妥手續。
她這一輩子,還不曾有離婚經驗。對於陌生的經歷,總是有點畏懼。懦弱使她無法勇敢面對。
事實上,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不多久,就排到了他們。
工作人員也沒有苦口婆心勸阻,簡單問幾句後,就印戳戳了下去。
印章蓋下去的聲音,像是一記悶錘,瞄準木釘,猛烈一擊,擊進她心臟。從此,她心裡多了一根無法拔出的木刺。
從工作人員手裡接過離婚證,右手開始隱隱作痛。抱小立夏抱太久,她得過腱鞘炎。許是民政大廳的空調太足,吹得舊疾又犯了。
出了民政局大廳,陳子延一蹦三個台階,開心得嘴咧到耳根,風一樣飛走。王小芒卻像雙腿灌了鉛。
走不動的她,緩緩坐在了民政局前的台階上。各種各種的鞋子從她身旁走過,她擦了一下視線花掉的眼睛。
並沒有眼淚落下來。
在此之前,她把所有眼淚都哭光了。
一個人坐著太傻,她給蔡頤打電話。
可惜蔡頤在開會,不方便接聽。她怒著最後一把力,假裝平淡:“沒事兒。我晚上再給你打電話。”
王小芒歇了一陣子,手扶腿站了起來。
她把女兒托付給鄰居大姨照顧,不能耽擱太久。回家的路上,她買了一兜水煎包,準備當午飯和晚飯充饑。 騎著小電瓶車往家走。陽光照在裸露的皮膚上,熱得生出灼燒感。王小芒連遮陽帽也忘了戴,頂著耀眼的夏日陽光,滿腦子亂哄哄地往前開。好幾次惹得路上的車急刹,她卻不知道害怕,有驚無險回到家。
把自行車鎖在車棚下,拎著水煎包急急往家走。
樓前停著一輛小卡,工人來來往往,在搬運家具。心神不寧的王小芒沒有細看,從抬著的大衣櫃旁側身擠過。目光漫過淡棕色的家具,心裡想,倒是跟她家的那組家具顏色很像。
轉眼到了3樓,豁然看到自己的房門洞開,工人進進出出,手裡都拎著椅子或抬著家具。
王小芒一下子懵了,淒厲大喊:“你們幹什麽!”
工人被她喊得反應不過來,張口結舌在那裡。尹蝶從裡間衝了出來,笑嘻嘻的,依舊是像老巫婆一樣的煙槍嗓:
“呀。你回來啦。東西我一樣不要。延延說放樓下就好。
可我覺得他也太不知道憐香惜玉了,那麽重的家具,讓你一個弱女子怎麽弄?所以送佛送到家,我索性幫你租個小房子,把家具送到你新家。你不用謝我哦。”
王小芒要手扶住牆才能站住。
眼前金星亂冒。
雙腿肚子抽筋。
她想叫,叫不出聲;想哭,眼睛乾澀。手捂著胸口,胸膛內的心,因為強烈的委屈,已經快從口裡跳出來了。
背靠在牆上,全憑借點外力, 她才沒有癱坐下去。
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給婆婆打電話。
她要問問婆婆,不是說這套房子給她和她女兒住,住到任何時候嗎?
婆婆不接電話。不知道是正好在忙,還是有意不接。
“給你婆婆打電話啊?沒用的。延延功課已經做到前面,讓她媽媽把房產證上的名字改了。你們母女倆,現在跟這套房子沒有半毛錢關系了。識相點,別丟人現眼。”尹蝶笑得很開心。
她或許五官長得很標致,卻給人無盡的惡感。
“讓陳子延滾出來,讓他親口對我說,對我和女兒說!”王小芒掙扎著要衝進去。
尹蝶躲到一旁:“延延不在。你喊叫沒用。”
王小芒喊叫的時候,對面的鄰居聞聲打開門,看到了王小芒,連忙把小立夏塞給王小芒,縮進房內,一句話也不肯多講,更別提匡扶正義了。
王小芒不知道,剛才工人們搬家具的時候,鄰居大姨就開過一次門。尹蝶笑嘻嘻告訴她,王小芒搬走啦,孩子說不定撇下不要了。可把對面大姨嚇壞了。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懷裡的小立夏抱著媽媽的脖子哇哇在哭。水煎包早就撒了一地。
王小芒跌跌撞撞,離開了她女兒一出生就住進來的房子裡。
“哎,你走錯方向啦。”尹蝶笑著喊道。
王小芒沒有下樓,而是上了樓。
她抱著女兒,想著婆婆不接她的電話,老公成了前夫,女兒才一歲,住的房子也被人強佔。這座不是故鄉的異地之城,對她而言,太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