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十二並沒有單獨給郝凡五送爐子，而是特意讓人往縣衙拉了十幾個爐子，以及兩百多塊蜂窩煤，基本上整個縣衙都能分到。

　　這些東西說多不算多，說少卻也不算少，但是送十幾台爐子和兩百塊蜂窩煤給縣衙，和陸十二送一台爐子和百十塊蜂窩煤給郝凡五郝縣尊，兩者的性質卻是完全不同。

　　前者的行為叫捐贈，後者可以說成是行賄。

　　前者能把寧陽縣衙發展成陸家莊蜂窩煤工坊的穩定客戶，後者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變成遭人攻訐的把柄。

　　郝凡五坐在爐子邊上，等陸十二大概的說了爐子和蜂窩煤的用法之後，便一邊烤著火一邊對六房書吏們說道:“回頭你們各自搬一座爐子回去，把這蜂窩煤也分一分。”

　　六房書吏自是笑嘻嘻的讓衙役幫忙抬了爐子和蜂窩煤回去，郝凡五卻又將目光投向了陸十二，笑道:“一次送來這麽多東西，必然不會憋著什麽好屁，說吧，你又想幹什麽?”

　　陸十二頓時叫起了屈:“縣尊可真是冤枉學生了！學生就是想著送幾個爐子，雖說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可也是學生的一番心意。”

　　郝凡五卻是不以為然的唔了一聲，說道:“你要是真沒什麽想法，那就早點兒回去，畢竟是年底了，也該好生歇息歇息才是。”

　　還沒等陸十二說什麽，郝凡五又特意補充了一句:“對了，等蜂窩煤燒完了，本官會讓人再去陸家莊的蜂窩煤工坊買一些。”

　　郝凡五不按套路出牌的行為，直接打亂了陸四十九原先準備好的說辭。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陸十二才開口說道:“那個……學生確實有點小事兒，想請縣尊幫忙。”

　　郝凡五哈哈笑了兩聲，指著陸十二說道:“怎麽樣，本官沒猜錯吧?出門不撿錢就算虧的性子，你又怎麽可能憑白給縣衙送這許多爐子和蜂窩煤?”

　　調侃了陸十二幾句，郝凡五又正色問道:“說吧，到底是什麽事兒，居然要求到本官頭上?”

　　陸十二嘿嘿笑了笑，說道:“前段時間，陸家莊養雞場給百姓分錢的事兒，縣尊總是知道吧?”

　　郝凡五點了點頭，笑道:“你們陸家莊的百姓可算是撿著了，先是家家戶戶發了二百多文錢，如今又家家戶戶分到了爐子和蜂窩煤，等事情傳開了，整個寧陽縣四百多個村子，又有哪個能不羨慕你們陸家莊?”

　　說到這兒，郝凡五忽然心中一動，問道:“怎麽著，你要再給他們分一次錢?”

　　陸十二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卻又搖了搖頭:“為什麽是隻給陸家莊的百姓分錢?難道就不能再帶上周邊的幾個村子，以及那些從山西遷移過來的百姓?”

　　郝凡五頓時來了興趣，連聲問道:“怎麽說?”

　　陸十二道:“回縣尊:蜂窩煤這東西雖然也算耐燒，可是一天用個十塊八塊的也很正常，陸家莊三十來戶人家，一天就得消耗三百多塊，縣衙裡有十幾個爐子，一天怎麽著也得三百多塊吧?”

　　“以後用的人多了，一天消耗幾千塊、幾萬塊蜂窩煤都不稀奇，且不說製造蜂窩煤，就光是運送需要的煤面子，就不是陸家莊那幾個人能乾完的。”

　　郝凡五點了點頭，剛說了一句“你這是找本官要人來了”，隨即卻又覺得不太對勁。

　　按照陸十二所說的製作蜂窩煤的過程來看，陸家莊肯定是缺少人手的，可是陸家莊的周圍原本就有好幾個村子，而且那些從山西遷移過來的百姓也大多安置在了陸家莊附近，

只要陸十二給足了工錢，又怎麽可能缺少人手?　　等回過神來，郝凡五卻是臉色一變，瞪著路十二問道:“你是讓本官給你弄煤面子?”

　　眼看陸十二笑著點頭，郝凡五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為難:“咱們寧陽縣本就不產煤，你讓本官上哪給你弄煤面子?”

　　陸十二嘿嘿笑了一聲，說道:“夏天鬧蝗災的時候，學生不是把咱寧陽縣大大小小的村子都走了一遍嗎?可巧，學生還真在華豐那邊見過煤，就是當地百姓並不怎麽在意這玩意兒，大多都是隨手撿回家去用了。”

　　郝凡五瞪大了眼睛，盯著陸十二問道:“你早就知道華豐那邊有石炭，也知道用煤面子可以弄蜂窩煤，可是為了讓陸家莊的百姓能分到錢，你就硬是忍到現在才說?”

　　陸十二連連擺手否認:“我沒有，我不是，當時天熱，我是真沒想起來蜂窩煤這事兒。”

　　郝凡五氣呼呼的瞪了陸十二一眼，心裡多少有點委屈——就算你陸十二把華豐有煤的事告訴本官， 難道本官就一定會坑你害你?

　　只是郝凡五的心裡也明白，自己當時和陸十二之間並不是很熟悉，更談不上什麽交情，陸十二有所防備也是正常。

　　暗自委屈了好一會兒，郝凡五才開口說道:“本官可以讓人去華豐那邊找煤甚至組織百姓百姓挖煤，可是你就不怕華豐那邊的百姓知道了蜂窩煤的事情，他們自己弄出蜂窩煤來跟你搶生意?”

　　陸十二不以為意的笑了一聲，指著腳邊已經出現裂紋掉角的蜂窩煤說道:“縣尊且看，蜂窩煤這東西可不像煤塊那麽結實，顛簸的稍微厲害些就會碎裂掉渣。”

　　“所以，就算華豐那邊的老百姓能弄出蜂窩煤，也只不過是搶了他們周邊那些村子的生意，更遠一些地方的，他們還真搶不了。”

　　郝凡五頓時更加好奇，問道:“那你們陸家莊的蜂窩煤就不會碎嗎?”

　　陸十二搖了搖頭，說道:“陸家莊的蜂窩煤也一樣會碎，但是學生也沒想著在陸家莊生產了蜂窩煤再賣出去。”

　　“學生的想法是，縣尊可以以縣衙的名義，挑一些村子開設蜂窩煤工坊，招募一些青壯去製造蜂窩煤，然後再往他們附近的村子售賣。”

　　“如此一來，華豐的煤有了銷路，那些蜂窩煤工坊附近村子的青壯能到工坊做工賺錢，老百姓也能暖暖和和的過冬，豈不是三贏的大好事兒?”

　　陸十二忽然也不按套路出牌，郝凡五頓時也有些懵逼，過了好一會兒才皺著眉頭問道:“那你們陸家莊又能得到什麽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