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徐二那個話癆離開之後，陸家莊就恢復了往日的節奏。

　　神通廣大的郝凡五郝知縣不知道從哪兒托的關系，找人印了一大堆的《洪武正韻》和《啟蒙算術》，然後十分大方的撥給了陸家莊學堂足有一百多份。

　　過年之前被陸十二特意挑出來的那隻大公雞和它的一堆妻妾們相當恩愛，一枚枚的雞蛋先後被孵化成小雞，因為過年而變空的養雞場也再一次嘈雜起來。

　　陸家莊的紙坊也終於生產出了第一批紙。

　　鬼知道張老五和張老六兄弟是怎麽弄的，明明是第一批紙，但是卻有好幾種不同的類別，有極為粗糙的黃紙，有適合印刷的白紙，甚至還有極為細膩的宣紙。

　　張老五得意的向陸十二炫耀:“這種同時能造三種紙出來的造紙法，還是小的兄弟兩人祖上傳下來的法子，同樣多的材料，但是造出來的紙就是能比別人多上那麽一些，大大的節約了造紙的成本。”

　　陸十二直接被張老五的描述給吸引了，連聲追問道:“造紙的速度如何?跟生產一種紙的速度比起來，這種造紙法的速度是不是也相當於提升了三倍?”

　　張老五搖了搖頭，答道:“速度確實會提升一些，畢竟是一次造三種紙出來，比分別造三種紙出來所需要的時間要省一些，大概差了有一兩天的樣子。”

　　陸十二頓時來了精神，又接著問道:“那如果同時造四種紙呢?”

　　不得不承認，張老五和張老六兄弟能在將作監裡掛上名號，也確實有過人的本事——這兄弟倆造了黃紙也造了宣紙，就是印刷用的白紙也都造出來了，為的就是在陸十二面前好好表現一番。

　　可惜的是，三種紙裡偏偏就是沒有陸十二想要的廁紙，不是成本太高就是質量太差，再不然就是太硬。

　　張老五問道:“敢問陸相公，您說的第四種紙又是什麽樣兒的?”

　　陸十二對張老五和張老六兄弟兩個比劃著:“不能像宣紙這麽高的成本，也不能像印刷紙這麽硬，更不能像黃紙這麽糙——最好是有印刷紙的白、宣紙的軟和吸水性、黃紙的便宜，要不然當廁紙用的話會心疼。”

　　“要是實在不行的話，差一點也沒關系，但是一定要足夠柔軟且吸水。”

　　“嗯，還要搞得像巴掌這麽寬，然後再纏成卷。”

　　張老五和張老六兄弟兩個敏銳的抓住了陸十二話裡的重點，也理解了陸十二的需求。

　　但是張老五和張老六兄弟兩個感覺很頭疼。

　　廁紙?

　　如廁的時候用黃紙不好嗎?

　　黃紙也挺好的呀，這玩意兒很便宜，雖說看上去顏色黃了點兒，摸上去手感糙了點兒，可是勝在便宜，怎麽就不能用來當廁紙了?

　　普通老百姓還用不起這個呢！

　　怎麽著，你陸相公的腚就那麽金貴?

　　但是沒辦法，陸十二陸大相公是金主，五百文的工錢足夠高，半層紙坊利潤再加允許孩子讀書的餅也畫得足夠圓足夠大——錢少福利少了是東家不講究，錢多福利多，那只能是咱們兄弟兩個沒本事！

　　怎的，人家陸大相公的腚就是金貴不行啊?

　　別管陸大相公提出來的要求有多麻煩，咱兄弟兩個都得給辦圓滿嘍！

　　兩兄弟對視一眼後，張老五就直接躬身說道:“陸相公放心，小人一定想辦法弄出您要的紙來！”

　　陸十二點了點頭，隨即又提起了讓兩人帶徒弟的事情:“兩位大匠，

陸某已經在莊子上挑了機靈勤快的跟你們學造紙，今天正好讓兩位見見。不過，陸某還有一個疑問。”　　張老五和張老六兄弟兩人皆是心中一顫，互相對視一眼後乾脆一起躬身拜道:“請陸相公示下?”

　　陸十二道:“兩位大匠收徒的方式，是打算正式收他們為弟子?還是打算以帶學徒的方式教會他們造紙就算?”

　　兄弟兩人摸不清楚陸十二的想法，張老五乾脆直接問道:“陸相公怎麽看?”

　　陸十二笑道:“只要兩位大匠能教會他們造紙即可，至於是正式收徒還是帶學徒，陸某倒是不太關心。”

　　張老五暗自松了一口氣，躬身道:“正式收徒畢竟有個進門先做三年工的規矩，倒不如小人先以帶學徒的方式帶著他們，先讓他們學會怎麽造紙，以免耽誤了紙坊造紙的速度。”

　　陸十二心中暗喜，表面上卻做出一副不太情願的樣子嗯了一聲，說道:“那就依兩位大匠。 ”

　　憑心而論，陸十二其實很不喜歡這個進門先做三年工的規矩。

　　不是說這個規矩不好——所謂進門先做三年工，是指在傳統的師徒模式下，師父要先用三年的時間來考察弟子的品性，之後再決定傳授多少技藝。

　　之所以會有這麽個規矩，是因為在傳統的師徒模式下講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師父和親爹的江湖地位差不多，徒弟出息了師父跟著沾光，徒弟犯罪了師父也要跟著倒霉，沒人敢不仔細考察就傳授技藝。

　　這種模式的壞處是培養徒弟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好處則是師父會把徒弟當兒子一樣盡心盡力的培養，很少有藏私不教的情況。

　　但是，這種父子一般的師徒模式並不適用於陸家莊的紙坊。

　　陸十二需要的是什麽?

　　需要的不是再多幾個像張老五、張老六這樣兒的大匠，需要的是能夠造出紙來的工人。

　　說白了，陸十二需要的是快速培養一批能上流水線打螺絲的社畜，而不是培養幾個技術頂尖的八級鉗工。

　　解決了廁紙以及打螺絲的社畜問題，陸十二的心情也好了起來，在紙坊裡前後逛了一圈，便又往學堂的方向走去。

　　陸家莊的學堂其實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充當學堂的院子早已收拾得乾乾淨淨，屋子裡的桌椅板凳也擺放得整整齊齊。

　　再加上陸家莊原本就能生產鉛筆，郝凡五郝大知縣也讓人送來了《洪武正韻》和《啟蒙算術》，陸家莊學堂現在差的就只有用來書寫的白紙以及筆墨。

　　以及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