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八和郝凡五都認為陸十二在吹牛逼。

　　通過一個青壯每天能挖多少土以及挖一條溝渠需要挖出多少土的已知條件，來計算需要多少多少青壯才能挖通一條溝渠，看上去似乎合情合理，可是別忘了還有一個前置條件——陸家莊學堂裡最大的孩子也只有十歲。

　　如果隨便一個十歲的孩子都能計算出這麽複雜的問題，那麽工部的那些書吏又算什麽?

　　還是說大明朝廷裡的書吏，就是跟你陸家莊學堂的黃口稚子一個水平?

　　尤其是當陸十二說出陸家莊學堂的孩子們能“計算一個衛所的將士需要多少糧餉才能打一場仗”、“計算營建一座城池城需要的人力物力也同樣能計算”之後，朱重八和郝凡五就更加覺得陸十二是在狂言妄語。

　　但是吧，數學這個東西，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絕對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所以，當朱重八和郝凡五親眼看到幾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站在工地上，問清楚長度、寬度、深度之後用樹枝在地面上寫寫畫畫，反覆計算一條溝渠的土方量，再用土方量以及一條溝渠同時可納罕多少青壯挖土的參數來計算需要多少天才挖好一條溝渠之後，朱重八和郝凡五都徹底凌亂了。

　　幾個十歲的孩子！

　　十歲！

　　而且從陸家莊學堂開始授課的那一天起，到如今也不過是區區幾個月的時間，這幾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就能計算這麽複雜的問題?

　　不信邪的朱重八朱皇帝乾脆叫過來一個孩子，笑眯眯的問道:“咱考考你啊，一個士卒每天要吃一斤糧食，一個百戶所有一百一十個士卒，他們一天要吃多少糧食?”

　　被朱重八朱皇帝叫過來的孩子怯生生的往後退了一步，又一臉懵逼的瞧了瞧陸十二，直到看見陸十二笑著點頭，才吭吭哧哧的答道:“一個士卒每天吃一斤糧食，一百一十個士卒每天就要吃一百一十斤糧食。”

　　朱重八笑著點了點頭，又接著問道:“那咱再考考你，從你們寧陽縣往京師解運一千斤糧食，一共需要五個人，路上需要花費五十天時間，還是每個人每天需要吃一斤糧食，那麽，他們一共需要帶多少糧食，才能到達京師之後上繳一千斤糧食，並且保證他們有足夠的糧食回到寧陽縣?”

　　被朱重八朱皇帝叫過來的孩子頓時傻眼了，陸十二卻笑眯眯的說道:“不用慌，心算不出來就像你們剛才一樣，用樹枝擱地上算，慢慢算就行。”

　　得到陸十二的鼓勵，這個孩子乾脆蹲到地上，用手裡的樹枝比劃起來，嘴裡還不停的嘟囔著:“五個人，每天就得吃五斤糧食，五十天時間就是二百五十斤，來回就是乘以二，所以是五百斤，再加上一千斤……”

　　似乎不太相信自個兒的計算結果，這個孩子乾脆抬起頭來，望著陸十二說道:“小叔爺，是一千五百斤?”

　　陸十二笑著點了點頭，直接對“朱六爺”和郝凡五說道:“他們現在差不多就是這麽個水平，再複雜一些的，他們算起來就會很吃力，像是河上蕩杯之類的題目，他們暫時還沒有學到。”

　　朱重八和郝凡五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驚兩個字。

　　蕩杯題目出自於《孫子算經》:今有婦人河上蕩杯，津吏問曰“杯何以多?”婦人日“家有客。”津吏曰“客幾何?”婦人曰“二人共飯，三人共羹，四人共肉，凡用杯六十五。”不知客幾何?

　　翻譯過來就是兩人同吃一碗飯，

三人同吃一碗羹，四人同吃一碗肉，一共用了六十五個碗，問一共有幾個客人。　　朱重八想到自個兒當初看《孫子算經》時遇到河上蕩杯問題時的窘狀，不自自由的扭頭瞧了瞧陸十二，又低頭瞧了瞧剛剛站起身來的小孩子。

　　朱重八很想扒開陸十二的腦殼，看看他的腦袋到底是怎麽長的——這幾個孩子才只有十歲，才學了幾個月的算術，你陸十二竟然牛皮哄哄的說他們還沒有學到河上蕩杯之類的題目?

　　這踏馬是十歲的孩子該學的東西嗎混蛋！

　　大為不爽的哼一聲後，朱重八忍不住說道:“陸相公，這幾個孩子是伱特意挑出來的?他們之前就已經學過算術?”

　　陸十二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不過還是笑著說道:“六爺明見，咱們陸家莊學堂裡男娃兒有六十來個，女娃兒的數量倒是要多一些，差不多有八十來個，今天來到工地的這五個，是算術學得最好的。至於說他們早就學過算術……”

　　陸十二笑著搖了搖頭:“在咱們莊子的學堂建起來之前， 整個陸家莊就只有學生一人曾經讀過兩年的縣學，剩下的都是大字不識一個，他們五個又上哪兒去學算術?”

　　朱重八朱皇帝頓時有些繃不住了。

　　如果這五個孩子是特意挑選出來的，以前就已經學習過算術，能計算出解運糧食來回所需的題目倒也正常，可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學過算術，僅僅只是學了幾個月就能計算運糧所需，這就難免有些過分了！

　　而更加過分的是，陸十二這貨還說他們暫時解不出“河中蕩杯”之類的問題——言外之意，不就是讓這些孩子們再學一段時間，他們就能解出“河中蕩杯”之類的問題?

　　朱皇帝微微搖了搖頭，嘴裡喃喃的說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這麽快?”

　　陸十二嘿嘿笑了一聲，說道:“六爺是沒看過那本《啟蒙算術》?”

　　朱重八皺著眉頭說道:“怎麽可能沒看過?就在老五把你寫的那本《啟蒙算術》送到京師之後的第二天，咱就從上位那裡看過了。”

　　“是，咱承認你那本《啟蒙算術》寫的挺好，也確實挺適合這些娃子們學習，可是這些娃子們學的也太快了些。怎的，你陸相公寫的書，就比那《九章算術》還厲害?”

　　陸十二頓時被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否認:“學生可沒這麽說過！他們學的快，只是因為學生引用了那些色目人傳過來的數字，又自行添加了那些算符——是那些數字和算符的原因，才讓這些孩子們學的更快一些，並不是學生編的《啟蒙算術》有多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