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那些見不得光的黑皮大耗子?一群吃皇糧的家生子,小子,箭在弦上,無論這些人什麽來頭你現在也後悔不得了,再說了,那群夷人可不會因為出現這幾個黑皮耗子就隨便罷手。”
薑鳴虛握右手,閉上雙眼,一個慈祥老人慘然過世的畫面又一次展現,強行壓抑著胸口的惡心感,薑鳴強迫自己繼續睜眼盯著斜對面的爭鬥。
在前世,總有人會用鍵盤告訴你一個屠夫殺牲畜殺多了,便對殺人也就沒了敬畏之心,或者說有人天生冷血,面對戰場刺激不僅不會害怕反而充滿了興奮。
很明顯,武功已經超越普通人的薑鳴並不在此列,他表現得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
其實從目睹花婆婆的死狀之後薑鳴的大腦就一直在飛速運轉,他想要通過這種精力內耗來忘卻這個震撼的畫面,就像之前用耗盡精力的方式來解決失眠一樣。
薑鳴和這群南疆老哥從見面到鬥智鬥勇其實也不過四五天時間,雖然在腦海中無牙老祖對薑鳴這幾天的表現不乏欣賞,但薑鳴其實一直在壓抑心裡的某種不可名狀的感受。
少林高手和南疆夷兵的廝殺以微不可查的聲音撞開了薑鳴死死封住的耳朵,逐漸匯聚成一句話:
“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
薑鳴不停壓製這個從心底冒出來的聲音,但是這聲音如跗骨之蛆,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殘忍撕開薑鳴妄圖將之阻擋的大門,反覆拷問:
“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
從這個聲音喝問開始薑鳴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但是他沒有勇氣去將之解決,在一個全世界對待百姓最舒適、最安全的泱泱大國出生成長,薑鳴從小就學會對生命的敬畏。
在那個連公民個人財產都神聖不可侵犯的世界,生命的可貴銘刻在每一個好好生活的人民靈魂深處。
這就像在網絡上重拳出擊的每一個鍵盤大俠或者女拳鬥士其實在自己生活中都安心扮演著自己的角色,所謂言論不滿不過是荒誕且不會成真的話本小說罷了。
薑鳴和那些鍵盤鬥士本質上並沒有什麽不同,為三桃復仇精心布置的計劃也根本沒有考慮所謂後果,只是將之看做一場不知什麽時候會醒過來的遊戲。
三桃的死而複生或者說以另外一種方式活著更加堅定了薑鳴的想法,直至花婆婆毫無價值的死亡告訴薑鳴:這不是遊戲。
從那一刻開始薑鳴不僅僅要面對自己所生所活的每一個鮮活的面孔,同時那早就被拋之腦後的靈魂印記也終於發揮其作用。
一首抄襲來的反詩究竟會使的多少家庭支離破碎,其中又有多少人是與三桃相關的始作俑者?整個州郡即將掀起屠刀的海洋,薑鳴再無法像之前那樣說服自己。
這只是一場人間遊戲。
內疚?後悔?自責?亦或者皆有之?
薑鳴強迫自己將目光鎖死在戰場上,看那些血肉橫飛,他想牢牢記住,自己將要為這個世界帶來的小小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