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商行的二樓餐廳裡,羅賓和迦娜坐在方桌的兩端,正在享用早餐。
白麵包、藍莓果醬、熱牛奶、甜麥粥、水煮蛋、還有一些蔬菜和水果,這就是羅賓的早飯,說不上多奢華但絕對管飽。
羅賓很細心的剝了一顆水煮蛋,把上面的每一片蛋屑都清理的乾乾淨淨,然後遞給了迦娜:“來吃個蛋,俗話說雞蛋的營養是雞蛋的七倍。”
迦娜接過白嫩嫩的水煮蛋,臉上卻沒太多開心的表情,因為她不喜歡吃水煮蛋,蛋黃太幹了,寡淡無味難以下咽。
羅賓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因為他知道迦娜不喜歡吃,他就是故意使壞。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我們的男爵大人有時候也有幼稚的一面。
迦娜雖然不喜歡,但這畢竟是羅賓親手給她剝的,不吃是不可能的。其實她心裡還是美滋滋的,心想著:男爵大人好像沒給艾莎小姐剝過雞蛋。
可是她張開嘴剛想要享用這顆“愛心雞蛋”,整棟房子卻突然劇烈的震動了一下,就好像有巨人在房子外面用力的跺了一下腳,迦娜手上沒拿穩,雞蛋從她的手上掉落,吧嗒一聲摔在了地板上。
她低頭看著摔壞的水煮蛋,心裡有點慶幸,又有點惋惜。
“什麽情況?”羅賓一臉茫然的站起身,走到窗戶前向外面望去。
他看到在遠處的銀霜城內,升騰起一大片紅色的灰塵,就好像一朵拔地而起的巨大紅色蘑菇。
“怎麽了怎麽了?”迦娜也跑到他身旁,關切的望向他望的方向。
羅賓面色凝重,他有很不好的預感:“迦娜,你手下眼線多,派出去打聽打聽怎麽回事。”
迦娜同樣表情嚴肅,用力一點頭:“我這就去辦。”
然後,她就一溜小跑的下樓去了。
……
很快,血族襲擊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銀霜城,整個城市頓時陷入到巨大的恐慌當中。
市民們生活在高牆的保護下,他們知道荒原上人類正在與血族廝殺,
可戰爭對他們來講太遙遠,只是茶余飯後的談資而已。但是現在,毫無征兆的,戰爭突然來到了他們的面前,把最殘酷最真實的血腥毫無保留的展現給了他們,原本高枕無憂的市民們忽然發現,他們已經不在安全。
“淅淅瀝瀝……淅淅瀝瀝……”
羅賓一身黑衣,推開商行的大門,外面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天空是陰暗的灰色,就如同此時羅賓的心情一樣。
迦娜同樣也是黑衣黑帽,她從後面跑過來,把一件黑色的防水鬥篷披在了羅賓肩上:“大人,外面在下雨。”
商行的仆人已經備好了馬車,停在院子裡,等待著羅賓和迦娜。
“走吧。”羅賓心情沉重,邁開步子向馬車走去。
馬車緩緩地駛出商行的大門,拐了幾個路口後,進入銀霜城的主乾道。
往日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如今只剩下零星幾個匆忙的人影,在這個時間點沒有人敢隨便出門了,恐慌的情緒就像是野草一樣,在每一個銀霜人的心底瘋狂的滋生蔓延,所有人都害怕血族的下一次屠殺會落到自己頭上。
馬車一路駛向城門口,被守門的士兵攔了下來。
“前面的馬車,停下來!”一名守備騎士抬起手,擋在了馬車的前面。
城門口的警衛比平時裡多了兩倍,士兵們全副武裝的守在城門的兩邊,每個人的臉色都滿是肅殺之色。
城市被血族襲擊,這對銀霜城的守備軍來說是天大的恥辱,所有士兵心裡面都憋著一口氣惡氣,想要為死去的同胞報仇!
“什麽人?出城做什麽?有通行證嗎?”守備騎士大步走到馬車前,臉色凶狠的大聲盤問。
銀霜城已經實行了戒嚴,如果沒有通行證,任何人不準出入城市。
馬車的車窗打開,裡面露出了羅賓的臉,他從懷裡掏出通行證,從車窗裡伸出去,通行證上面蓋著雪鷹公爵的印章。
“我去參加費曼牧師的葬禮。”羅賓面無表情的說道。
聽到羅賓說要去參加費曼牧師的葬禮,守備騎士先是微微一愣,隨即那張凶惡的臉也露出悲傷的表情:“費曼牧師是一個好人,他治好了我兒子的病,該死的血族。”
騎士確認了通行證沒有問題,轉身大手一揮:“放行!“
費曼的遺體葬在了聖光教會在銀霜城周邊的聖遺園內,聖遺園是聖光教會的官方墓地,只有達到一定等級的神職人員才有資格葬在這裡,可以說葬在聖遺園本身就是一種榮耀。
葬禮在雨幕中開始了,銀霜城大大小小的貴族和神職人員幾乎都到場了,整個葬禮現場明顯分成了兩波人,穿著白色教袍的神職人員和穿著黑色禮服的貴族。
雪鷹公爵沒有來,城市被血族襲擊,他現在有的忙。代替他來的是雪鷹家的二把手,他的弟弟奧托夫。
主持葬禮的是銀霜教區的主教貝卡斯,他看上去六十歲上下,面相普通,身形消瘦,穿著主教的紅色教袍,手上抱著一本厚厚的聖光教典。
教會的聖歌團唱響婉轉哀傷的英雄葬歌,六名英武的聖光騎士抬著費曼牧師的棺木緩緩走進葬禮現場,他們將棺木慢慢放進早已挖好的葬坑,仿佛生怕打擾到棺木中的英靈,騎士們的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
然後,現場參加葬禮的人全體起身,排起長隊,一人一鍬土,為棺木蓋上了封土。
最後是貝卡斯的致詞環節,他站在費曼的墓碑前,墓碑上半部分刻著“費曼牧師,一個值得尊敬的人”,下半部分是費曼的生卒年月日和平生的重要事跡。
“費曼,他是我的好友,是聖光永遠忠實的追隨者,是一位永遠值得我們懷念的好人……”
貝卡斯的致詞開始了,但羅賓坐在下面的聽眾席上,卻連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的腦子裡滿是當初在荒原上與費曼牧師並肩戰鬥的場面,那些記憶片段就像是幻燈片一樣,不斷的在羅賓的眼前閃回。
忽然,羅賓注意到了坐在第一排的費曼妻子,她抱著女兒,母女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女兒把臉埋在了母親的懷裡,不停的抽泣著,妻子面如死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淚水不斷的順著臉頰流下。
原本幸福的家庭就這樣破碎了,羅賓不知道接下來的路這對母子要如何去走。
“……願聖光指引費曼的靈魂。”
葬禮在貝卡斯的致詞中結束了,羅賓立刻站起身,走向費曼的妻女。
“夫人……”
費曼的妻子愣了一下,回過身看到是羅賓,眼睛裡終於有了一點點光芒。
“羅賓男爵,感謝您來參加亡夫的葬禮。”妻子依然保持著最基礎的禮儀,然而她這幅故作堅強的模樣卻令羅賓更加感到心痛。
“你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羅賓問。
“我要帶女兒回王都了。”
“夫人,你知道的,我和費曼是朋友,如果你將來遇到困難了,我的領地雖然條件沒有王都好,但如果你想來,怒濤城永遠都會為你敞開大門。”
“謝謝你,羅賓男爵,但,我想我以後都不會再回北境了。”
與羅賓告別後,費曼妻子抱著女兒登上馬車,離開了。
羅賓能夠理解她的選擇,對她來說,北境已經成了她永遠也不願再踏足的傷心地,除了亡夫的墳墓,這裡已經沒有什麽再值得她留戀了。
把費曼妻子送走後,羅賓也正想要離開,可背後卻忽然有人叫他。
“羅賓男爵,請留步。”
羅賓疑惑的轉過身,意外的見到貝卡斯主教向他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