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時分,日光朗照,佔據天空近乎五分之一面積的青星也被陽光映射得更為明亮,也正因如此,不時徐來的清風卷走了空氣中殘存的悶熱,駛向更為高遠的天空。
隨著刷著紅漆,篆有獨特紋樣的四輪馬車從宅邸的大門緩緩經過前院的青石板路與路旁叢生的花園,並輕巧的從那帶有特殊魔法陣的噴水池旁邊劃過,平穩地停在宅邸的房門前。
車門隨即打開,一位烏黑長發,墨綠瞳眸的女子從馬車上走出——她正是塔內婭·曼徹斯特。
此時的她身著一身黑色與金紅相織的神職長袍,那宛若雕塑般臉龐竟罕見的露出了疑惑的色彩。
“愛麗娜小姐究竟是因為什麽才那麽急地叫我回來的?”
多想無益,塔內婭恢復了以往那般淡漠的神情,在一旁女仆的陪侍下,進入宅邸。
…………
“誒?媽媽這麽快就回來了?”
已經換上了一身昂貴的明黃色禮服的安娜露出驚喜的表情。
今天羅曼尼和塔內婭兩人都不在宅邸,愛麗娜又是半人半魔而且也不方便出面,因此本該由安娜帶著雷德負責面見前來的大小貴族,與一眾富商——說實話,安娜總是覺得這些隻敢挑羅曼尼先生和媽媽不在時才敢過來的人,甚至不如那些冒險者公會裡的家夥們勇敢——安娜從不喜歡這項工作,因此絕大多數都是雷德主導局面。
不過,現在好了,既然媽媽已經回來了,那麽她也不用穿上這件甚至沒法讓她完美地揮出劍技的禮服了。
“嗯,不用穿禮服總歸是好事。”雷德十分清楚安娜正在想什麽,並深表認同。
畢竟,每次有類似的情況發生,需要直面那些無聊的成年人的也只能是他。
安娜不會騙人,還很容易被騙,如果沒有雷德在旁邊看著,鬼知道她會莫名其妙簽下什麽奇怪的條約!
起碼在雷德知道的范疇裡,就有一個蠢蛋想將婚約偽裝成商業條約,騙安娜姐簽下,以此得到曼徹斯特公爵的人脈網。當然,那個家夥最後的下場還挺慘的。
從那以後,雷德便不再放心讓安娜姐獨自面對那些心懷鬼胎的成年人。現在塔內婭小姐回來了,他也樂得輕松。
接著,他便開始對禮服為什麽明明只是幾塊布料,卻形成了階級之間的隔閡,發起了反思。
…………
一陣濃霧無聲地從書房的天穹緩緩落下,猶如帷幕遮蔽謝幕的舞台。
緊接著,羅曼尼從迷霧的更深處走出,毫不意外的看見了已經坐在椅子上的愛麗娜與塔內婭。
“是發現什麽問題了嗎。”羅曼尼看著自己的妻子。雖然愛麗娜平日裡總是思維跳脫,難以捉摸,但羅曼尼知道她絕不是一個會為了自己好玩,就來騙他的家夥。
既然她說了有重大發現,那一定卻有其實!
現在他的疑問,只是她究竟發現了什麽。
愛麗娜深吸一口氣,似乎做了充分的思考,漸漸吐露出來:
“我大概知道雷德失憶的原因了。”
無言,靜默的無言,猶如鋒利的刀刃劃過肌膚,羅曼尼低垂著頭,兜帽遮住了他的眼睛,無從判斷他此時的表情,但是,他的左手已經無聲地搭上了腰間的劍柄。
緊接著,愛麗娜嘴唇微動:“這件事,和‘不熄炎陽’有關。”
一言激起千層浪,幾乎一瞬之內,羅曼尼的氣息變了,仿佛一隻終於從迷霧之中展露爪牙的野獸,
暴虐,凶戾。 就連平時無比冷靜的塔內婭也明顯的表現出了排斥的神情。
不得不說,雷德的直覺是對的。
羅曼尼緊握腰間長劍,身遭的霧氣似乎更加濃鬱了幾分,他旋即側身,邁出步伐,可是下一步卻始終邁不出去。
哪怕不用多想他也知道,此時他的腳踝必然環繞著一圈小小的土石。
見狀,羅曼尼重重的吐了口氣,冷靜下來。
“羅曼尼,你在類似的事情上太容易衝動了,你面對那片迷霧與黑暗時的冷靜哪去了?”
“我不認為我不應該為了我所珍視的事物衝動。”羅曼尼聳了聳肩,看樣子是完全沒有聽進去。
沒有打理他,愛麗娜對著塔內婭繼續說道:“我認為,目前來看,不熄炎陽對小雷德,應該還屬於比較友善的狀態,能不要刺激祂就最好別刺激祂。”
“呵,友善?”羅曼尼嗤笑一聲,他從不相信神明對人抱有善意,這也是他沒有任何信仰的原因。
“那如果我說,雷德的問題是在不熄炎陽的庇護下才減輕的呢?”愛麗娜語氣平靜,似是在陳述事實。
羅曼尼一時無言,忽然他想到了什麽,旋即對上了愛麗娜的視線。
既然不熄炎陽暫時不是威脅,那麽威脅的來源究竟是什麽?居然能夠越過一位主掌淨化的神明,依舊對雷德造成如此嚴重的負面影響!
想要辦到這一切的只能是另一位,擁有神級位格的存在!
羅曼尼覺得他可能知道是誰了。
忽然間,羅曼尼仿佛仿佛回到了那個霧氣彌漫的夜,他回到了那個令人作嘔的獵場,身為獵物的他,僅能不斷的逃竄。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始終隱藏在兜帽陰影之下的,完全虛假的面孔!
奇妙的事,羅曼尼平靜了下來,他忽然發現這些以往的仇恨並不能讓他的心有半分擾亂,有的,僅是一把更為鋒利的刃,無言出鞘!
他旋即露出宛若野獸般的獰笑。
一位刺客,接下了同僚的宴請!
…………
“您好,吉爾先生,我是薩赫裡斯邊境伯爵家的長子,雷德瑞斯·薩赫裡斯,這位是我的姐姐,安娜·曼徹斯特。”
雷德與安娜穿著先前那套禮服,坐在會客室裡,滿臉堆笑,心中仿佛死屍一般安詳。
到最後,他們還是被趕來會見客人了……
“為什麽明明父親和塔內婭小姐已經在午飯餐桌上露面了,結果下午又走了啊?!”雷德在心裡咆哮,然而臉上卻依舊要掛著諂媚的笑容:
“雖說是長子,但我現在卻只有5歲。恕為父不能親自與您會面,千裡迢迢趕來,卻只有我能為您接風洗塵,想必您心裡也十分委屈吧。”
“不,不不不,這是哪裡的話?倒不如說,少爺您小小年紀便能接替您父親的職位,還真是年少有為呢。”
在他的對面,一位打扮得體優雅,眸色微藍,年齡並不算大的富翁端正的坐在沙發上,手裡端著一小杯紅茶,輕輕地抿了一口。
“哈哈,先生說笑了,還有,雖然我是薩赫裡斯家的長子,但您終究大我不少,那您也就是我的長輩,您大可以直接叫我雷德,這樣即可以輕松一點,也能讓我不那麽緊張。”
“哈哈,是嗎……那麽,雷德少爺,我就進入正題了。”
說著,吉爾便讓身旁的男子打開了一個小盒子。
那名男子身材瘦高,皮膚偏白,發色淡金,眸色明黃,架著眼鏡,有些書卷氣息,衣服明顯更加注重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