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宅氣氛瞬間凝固。
皇甫嵩族人男女老幼幾乎不敢喘氣,緊張盯著寒光閃閃的戟刃。
戟刃下。
半大男孩眼淚與汗水齊下,戰戰兢兢哆哆嗦嗦極為可憐。
呂布見無人搭話,冷笑一聲,用戟尖挑起半大男孩下巴:“左將軍皇甫嵩是你何人?”
“我,我爺爺……”
“那你父親一定是皇甫堅壽了。”
“是……”
“你叫什麽?”
“皇甫叔侯。”
呂布微笑點頭,收起方天畫戟,跳下馬去,蹲在皇甫叔侯面前:“叔侯啊,知道我是誰嗎?”
皇甫叔侯擦擦眼淚,鼓起勇氣吼道:“你是殺害我爺爺的凶手,你是殺人如麻的並州屠夫呂布。”
呂布挑眉。
並州屠夫?
他呂布在士人眼裡便是這般形象?
倒也貼切。
可他並非只有“屠夫”這一面。
他也拯救朝廷於水火,還朝廷與士族,更破匈奴王庭斬匈奴單於。
何以隻拿他壞的一面說事?
這就是士族嗎?
看來,就算殺了董卓成為朝廷忠臣與義士,也無法改變他在士族眼裡的形象。
但是,沒關系。
他學到了。
士族如何以言論殺人誅心,他日後便如何對付士族。
刀很鋒利,只看在誰手中。
換句話說,勝者為王。
看看到底誰能稱王,誰能稱雄,誰又能一統天下面南稱帝。
屆時,再一樁樁一件件與這些人計較。
呂布心裡記下這事兒,卻笑道:“沒錯,我就是殺害你爺爺的凶手、號稱並州屠夫的呂布呂奉先,現在,我要殺你全家,你奶奶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還有那麽多陪你長大的家仆,怕不怕?”
“我,我,我不怕!”
“真的嗎?”
“真,真的!”
皇甫叔侯眼淚簌簌而下,顫栗如篩糠,顯然怕極了。
呂布卻指了指人群中一個粉妝玉砌的小女孩:“她是誰?”
“我,我,我妹妹……”
“粉妝玉砌明眸皓齒,真美人胚子,”呂布讚了一句,卻瞬間變了臉色:“拉出去,斬首——”
魏續雖不明所以,但還是殺氣騰騰地衝過去,一把抓起小姑娘往外走。
“哇——”
“娘,救我——”
“我不想死——”
“嗚嗚——”
皇甫叔侯怒吼一聲:“放開她,先殺我!”
呂布拍拍半大孩子的肩膀:“不錯,是皇甫嵩的種,有男兒氣概。”
皇甫叔侯得到稱讚,勇氣倍增,瞪著呂布吼道:“殺我,殺皇甫家男丁,放過她們,一群婦孺對將軍毫無威脅!”
呂布笑眯眯地搖頭:“本將軍號稱並州屠夫,豈有斬草不除根之理?不過,也有特殊情況。”
“什麽?”
“答應我一件事情,我就放過你家老小。”
“你說。”
“你爺爺的虎符與印信藏在何處?”
“……”
呂布見皇甫叔侯沉默不語,忍不住笑出聲。
這小孩,竟然真知道左將軍虎符與印信的藏匿之地。
本來只是隨手一試,沒想到真有收獲。
既然如此,那就抓緊時間。
朝魏續點頭:“他不回答,全殺了吧,只要東西還在侯府,一定能找到,咱們不急。
” 說完,起身,轉身就走。
皇甫叔侯尖叫一聲:“住手,我,我告訴你!”
呂布挑眉:“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許撒謊。”
“你也不能出爾反爾。”
“擊掌為誓!”
“啪——”
皇甫叔侯板著小臉與呂布擊掌。
而後在全族老小的注視下帶呂布鑽進一間密室,指指桌子:“就在匣中。”
呂布朝親兵點頭。
親兵上前,小心打開匣子,碰到呂布面前。
呂布掃了一眼。
果然是左將軍印與調兵虎符。
匣中還有一疊信紙、一枚私信。
呂布毫不客氣全部收下,隻留虎符在手。
虎符是朝廷親賜,只有一半,需要調兵之時,拿著這一半找到相應軍隊長官,與軍隊長官所掌虎符吻合,便可調兵。
當然,軍隊調動非小事。
上官身份驗證也並非只有這一種方式。
但虎符最常用也最有效,更是身份象征和代表,有虎符在手,便可名正言順接管一支部隊。
不認虎符?
罪同謀反。
所以,虎符到手,呂布便松了一口氣。
只要這一支三河精卒不願謀反,就只能聽從他的命令。
皇甫堅壽?
皇甫酈?
這一對堂兄弟確是人才。
然而,在這一級別戰爭中,兄弟二人影響有限。
不是任何人都能輕松掌控三萬朝廷精銳。
哪怕這人是皇甫嵩親兒子。
這支軍隊終歸不姓皇甫。
想到這裡,朝魏續道:“再喊話!”
魏續立刻率領大嗓門士卒高呼:“驃騎將軍手持虎符奉命接管三河精卒,爾等兵戈相向是何居心?莫非意圖謀反?”
“驃騎將軍討匈奴誅董卓,何等英雄,豈能怕了爾等?不過憐憫爾等家中父老兄弟而已。”
“若非如此,驃騎將軍直接率大軍平叛即可,何須冒險入城?”
“還是說,爾等自認為可以對抗驃騎將軍?可以對抗朝廷?”
“醒醒吧,驃騎將軍誅殺董卓,已然還政天子,天子重整朝綱,太尉兵權在手,只需一道詔令便可將爾等徹底剿滅。 ”
“至於皇甫嵩,與爾等有何關系?爾等是朝廷之精銳,非皇甫私兵!”
“另外,皇甫嵩勾結董卓謀反之事,爾等當真不知?”
“仔細想想,皇甫嵩率三萬精銳把守右扶風,若不勾結董卓,為何坐視董卓率軍入洛陽?為何坐視西涼軍燒殺搶掠?為何西涼軍圍攻洛陽城數日卻依舊不出一兵一卒?為何驃騎將軍親臨,皇甫嵩卻動殺機?”
“如此種種,難道還不足以證明皇甫嵩與董卓有勾結?”
“諸位,別忘記,皇甫嵩也是西涼人,並多次與董卓協同平叛,關系可不一般!”
“諸位,話已至此,莫要自誤!”
魏續衝著逼近的三河精卒連喊好幾遍。
然後。
步步緊逼的步兵停止推進。
相互之間不斷交頭接耳。
“造反?”
“絕不造反!”
“我們怎麽可能造反?”
“家小都在洛陽,我們豈會謀反?”
“皇甫將軍確實有點……”
“咳咳……”
“左將軍確實未曾出一兵一卒。”
“軍侯,怎麽辦?”
“……”
呂布觀察到三河精卒的動搖,催馬離陣,站在侯府大門口,朗聲道:“某乃當朝驃騎將軍,奉天子詔,調集三河精卒自西向東攻擊西涼叛軍。”
“願隨本驃騎將軍平叛者,向前三步!”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侯府面前的長街上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