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彥一登上那方山丘,便見靖遠城處火光四射,身著鐵甲的燕軍猶如密密麻麻的螞蟻般蠕動著,不斷蠶食著靖遠城的防線。於彥一時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他沒想到燕軍竟然這麽快便兵臨城下,那自己現在根本是無路可走,四處是燕軍的斥候,稍有不慎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於彥再也無法強撐著疼痛不堪的身體,一屁股坐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手中抓緊自己殘破的衣衫,試圖緩解腹部的隱隱作痛,但擺在眼前的處境始終讓其坐立難安。
於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咬著牙關站立起來,手中拄著長劍一瘸一拐的向東方走去。此時靖遠城被圍,自己斷無可能在回去。但如果向南前去涼州城的話,一路必然凶險萬分,此刻燕軍必然封鎖了前去涼州城的道路,不然於彥當時也不會遭受埋伏,狼狽至此。
於彥稍一思索便排除了兩個選擇,在這種時候走錯一步便會萬劫不複,容不得他莽撞。而他為何向東而去,也是走投無路之舉,但也有幾分生路。靖遠城以東並沒有什麽大城,但卻有一座屯兵之用的狼山大營。狼山大營原先並非軍事大營,而是一座繁華的邊境城池。但後來由於燕軍的連年進攻,雖從未攻進涼州。但使得其貿易凋零,人流減少,才成了如今的屯兵之用。
於彥推測此番碧峰關被攻破,靖遠城危在旦夕。作為離靖遠城的最近的屯兵要塞狼山大營必然會派兵增援,或者說靖遠城早已發出求援的書信,但燕軍來的太快,意圖一戰迅速打垮涼軍,拿下靖遠。那麽就算增援也於事無補了。
如果自己想活下去,向東或許希望最大。雖然也有燕軍可能會突然殺出,但只要遇上狼山大營的兵馬自己就獲救了。並且於彥心中也明白,靖遠城如果沒有援軍根本無法堅持太久,自己的父母現在也深處絕境,進退兩難。自己或許是他們的唯一希望。
再者狼山大營的主將王禦與於啟天乃是故交,也與與彥有過幾面之緣。如果自己能夠將靖遠告急的消息告訴他們,那父母可能可以絕處逢生。
念想至此,於彥抹了抹臉上的血汙,狠狠的晃了晃頭。炯炯有神的望著遠處,不再猶豫小心翼翼的在叢林中穿梭著,他不敢在官道上趕路,這樣極有可能暴露。因此他只能專挑隱蔽的小路走,還要時不時警惕周圍的風吹草動。但幸好於彥對靖遠周圍的地形極為熟悉,這才沒有迷路始終緩緩的向狼山大營的方向摸去。
涼州的夜格外冰冷,就在這深山老林的僻靜小道邊,是已經馬不停蹄趕路兩天的於彥。此刻的他滿臉血汙,嘴唇白的嚇人,雙眼無神渙散,身上的衣衫早已被劃得破破爛爛,儼然一副乞丐模樣。
“嗯額,嗯額”於彥狠狠的抓住一塊岩石,雙手死死拉住,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爬過一塊岩石。
剛一爬過,於彥再也堅持不住了。兩眼一黑就癱倒在路上,再無半分動作。於彥雖然熟悉靖遠周邊的地形,但他整整提心吊膽的走了兩天兩夜,時時刻刻擔心被燕軍發現。並且腹部的傷勢也愈發嚴重,要不是涼州氣候乾冷,於彥只怕早已因傷口潰爛而死。一方面現今他已遠離了靖遠城,已然心力憔悴,放松警惕。另一方面他真的走不動了,腹部傳來的徹骨疼痛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他。
於彥明白自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如果現在有什麽危險,自己絕對是必死無疑。於彥費力的睜開雙眸,呆呆的看著皎潔的月光,
似乎心有不甘,嘗試掙扎起身。 自己與父母的死活,甚至是靖遠城所有的百姓的生命都與自己息息相關,我怎能就此倒下。於彥心裡想著
“啊嗯。”
隻一下於彥就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的呲牙咧嘴。終於經過一番掙扎後,以失敗告終。耗盡體力的於彥昏昏沉沉的乾澀的雙眼。
“哎呀,成哥這麽晚還要我們來巡查,這離靖遠這麽遠,有韃子就見鬼了。“一個乾瘦如猴的士卒大聲抱怨道,說著還時不時揮揮手,驅趕著嗡嗡的飛蟲。
那位成哥皺著眉頭,厲聲教訓道“別亂說,小心被聽到,我們兩個腦袋就不保了。”說著還還用手重重拍了一下那個乾瘦士卒的頭
“哎呦,成哥我就抱怨兩句嘛,話說為什麽我們行軍怎麽這麽慢,等我們走到靖遠城怕是要猴年馬月了,真搞不懂這個京城來的賈大人.......”
成哥狠狠的瞪了乾瘦士卒一眼,這個成哥叫做秦成,而那個乾瘦士卒則叫做李衛,他們都是狼山大營的士卒,現在正在向靖遠城增援的路上,今晚大軍駐扎在這附近,他們負責巡邏。
“還敢說,信不信我揍你,大人的事是你能管的嗎,照你這樣幾個腦袋都不夠你砍的,還不趕快閉嘴,乾好本分的事。”秦成看著似乎有些生氣,語氣不禁加重幾分。
“那是,那是!成哥說的對。”李衛連忙點頭,乾笑道
氣息奄奄的於彥察覺道了聲響,以為是燕軍來了,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但當他們二人走近時才聽出來時涼軍的士卒。頓時喜上眉梢,心情激動不已,也不顧他們說些什麽,忍著疼痛重重的拍打這地面。乾澀的喉嚨此時無法發出聲音,只能嗚嗚的叫著。
“等等,那裡是誰,出來!”秦成揮揮手,顯然察覺到了於彥發出的聲響,警惕的握上手中的刀,眼神犀利的盯著不遠處的草叢。此時的李衛也收起了剛剛的吊兒郎當,與秦成並肩而行。
當靠近那片草叢時,秦成與李衛對視一眼,點了點頭。李衛一個健步上前,拿刀狠狠撥開眼前的樹叢,但眼前的一幕使他一下放松了警惕,但卻語氣焦急的回頭喊
“成哥,有一個受傷的人。”
秦成面色一松,輕舒了一口氣,他看著於彥穿著破破爛爛,臉上與身上全是泥漿與血汙,想來是一個逃跑的難民。秦成眼中閃過一股不忍與憐憫,開口道
“將他帶走把,找個軍醫給他看看,看來也是一個苦命人。”
“這樣不妥吧......“李衛剛想反駁,但看到秦成眼中的寒芒立刻閉嘴,趕忙一把扛起於彥向軍營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