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白駒過隙。
當青城市這個冬季第一場雪飄下的時候,陳宇回來了。
只見他裹著大棉襖,套著大棉褲,一臉憔悴、滿下顎胡渣的從出租車上下來。拖著沉重步伐,走向自己的出租屋。
一邊走,嘴裡一邊嘟囔。
約莫三分鍾後。
從電梯出來,陳宇終於閉上了嘴,用自己顫抖的手掏出鑰匙,緩緩插入門鎖,輕輕擰動。
“吱嘎——”
防盜門緩緩打開。
露出了他那個許久未曾謀面的“家”。
“……”
霎時,陳宇淚流滿面。
“蒼天呐。”
“大地啊。”
“爺爺我……終於解放了。”
“砰!”
關上房門,陳宇突然一個飛撲,就狠狠把自己拍在了床榻上。完全不顧濺起了海量灰塵,開始瘋狂打起了滾。
“瑪德!”
“艸!”
“老子終於自由了啊啊啊啊——”
四個月!
整個四個月!
天知道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政府和安全局沒人性啊!光是《天線寶寶》就強製他刷了一百遍!
《葫蘆娃》五十多遍!
《大頭兒子小頭爸爸》更是看得他大小便失禁。
圍裙媽媽一出來他就尿。
一出來他就尿!
《百變小櫻》裡女主換了多少套衣服,都能背著畫出來!
直到前天,他的稱謂變成了人畜無害的【廢物宅】,安全局的那個中年主任才終於宣布“改造完畢”,放他自由。
為此,不僅僅陳宇痛哭流涕。
局裡那些參與教育他的工作人員們,也都彼此抱頭痛哭。
君不見當初某個自信滿滿的心理學、教育學大教授,在某個無助的夜裡,因為陳宇的“固執”而心臟病突發。徹底離開了人間。
他們這些人還能活下來,已經是大幸運了。
聽說臨死前,那教授還咬破手指,在地上寫下一行血字——“太他媽難教了,我艸了”……
但這也不算完。
為了避免陳宇“重蹈覆轍”,安全局還下令青城當地的公安系統,每隔幾天,都要上門對陳宇的稱謂進行檢查。
確保陳宇沒有“改正歸邪”。
對此,陳宇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因為他的“稱謂”規則,只會越變越好。
什麽【爆破極端分子】、【惡徒】、【強奸犯】之類的稱號,已經徹底淪為過去式。永遠不會找上他。
迎接他的,只有美好的明天……
“啊——”
深深呼吸了一口摻雜灰塵的空氣,陳宇平複好自己沸騰的情緒,站起身,走向衛生間。
鏡子中的自己,疲倦、衰老,眼底盡是紅血絲。
“……”
“……苦盡甘來啊。”
他沉默一陣,自語了一句,擰開水龍頭。
“噗嗤!”
許久未通水的閥門,先是放了一陣屁,噴出一些黃褐色的屎。然後純淨的水柱才流淌下來。
伸手,他打開一個小櫃子,拿出裡面還保持鋒利的剃須刀。剃須膏也不塗,就那麽硬刮起來。
剛一落刀,就割出了一條小血痕。
他仿佛沒有痛覺,繼續那麽刮著。
“哢嗤——”
“哢嗤——”
一根根堅硬的短毛應聲而下。
粘在水龍頭上、洗手台上、鏡子上、剃須刀上。
又在陳宇的清洗下,順著下水管道流走。 接著,陳宇脫下全身衣服,露出健壯不少的身子,進入洗浴室,來了一場徹徹底底的消毒。
將近六十度的熱水淋在身上,他也似乎毫無知覺。
連續四個月的“折磨”啊,他如今的精神、以及承受痛苦的能力,已經可以用“強悍”一詞來形容了。
“呼——”
十多分鍾後。
關閉淋頭。
陳宇吐出一口濁氣,熱氣騰騰的走出浴室,找了間乾淨的衣服穿在身上。
他現在,並不想休息。
今天回家了,高興!
為此,他要做一件特別重要、重要到一刻也不能等的事。
“當黑夜問白天?”
“能不能赦免?~”
“灰色的人間?~”
哼哼著歌,陳宇來到廚房,彎腰,仔細查看廚台上的工具。
有菜刀。
尖刀。
水果刀。
剁骨刀。
他檢查了一番,選擇了更趁手的剁骨刀。然後找到磨刀石,快樂的摩擦起來。
“唰——”
“唰——”
乾脆利落的響聲,特別悅耳。
令陳宇臉上漸漸浮現笑容。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
“我很愛你?”
……
很快, 刀口磨利。
陳宇耍了個刀花,將其揣進褲子裡。
隨後跳起了《功夫》電影中,斧頭幫的舞蹈。一晃一晃走出家門。路過門口,還不忘從衣架上拿來一頂帽子,戴在頭上。
擋住自己【廢物宅】的稱號。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
“我很愛你?~”
一路跳著,唱著,來到隔壁鄰居的門口。
陳宇揉揉臉,舒緩面部肌肉,用衣領擋住下顎,左手抽出剁骨刀,右手抬起。
紳士的,溫柔的,輕緩的,敲了敲鄰居的房門。
“咚咚咚!”
並無回應。
陳宇繼續敲。
“咚咚咚咚!”
“……”
“誰啊?”
這次,屋內響起那個男人熟悉的聲音。
“真好。”陳宇臉上不由浮現出燦爛的笑容,感動的淚水從嘴角話落:“還是他。”
半年了。
隔壁的男人竟然還在一直等他,沒有搬走。
這份情誼,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辜負……
“咳。”
輕輕嗓子,陳宇緩緩舉起左手的剁骨刀,柔和道:“您好,社區送溫暖。”
“啊?”
門內,鄰居詫異喊了一聲。
隨後就響起一連串腳步,以及“哢噠”一聲門鎖打開的響動。
“吱嘎噶嘎——”
防盜門,漸漸拉開。
陳宇手中的剁骨刀,也越舉越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