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芸的電話又一次沒有接通，她最終決定放棄繼續撥打楊涵星的電話。

　　她起身出門，來到了導師怒發狂人的辦公室門前，調整了一下情緒，然後敲門。

　　楊涵星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名字，神情有些複雜。

　　張邕是他的學長，是這個行業裡的傳奇，也是他的偶像之一。他以前常聽圈裡人提起這個名字，講他的故事，直到有一次行業聚會，在老師怒發狂人的介紹下，真的見到本人，他才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和對方交換了名片。

　　但他和張邕並沒有什麽往來，更談不上交情，之前也從沒通過電話。他會認真的看張邕朋友圈發的資料，公眾號寫的文章，但除了第一次的打招呼，也從沒和對方在微信上交談過。

　　怎麽這個時候，張邕會突然打電話找他，巧合?還是與他現在的處境有關?就算張邕想幫他，又能幫什麽呢?難道他要向偶像張嘴借錢?他毫不懷疑，無論張邕是否答應，他絕對開不了這個口。

　　他小心的接起電話，“喂，張邕師兄，你好。”

　　張邕的談話直接但並不會讓人覺得粗魯，“楊涵星，你好。我記得你那個公司，應該是叫圖行科技吧，好像一直做的都是和三維相關的業務，對嗎?”

　　“師兄居然還記得我公司的名字，是的，我們是做三維相關的業務。”

　　“很好，涵星，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見個面吧，有些事當面談比較好。”

　　張邕依然習慣的把楊涵星約在了Tutu的咖啡廳裡。

　　楊涵星沒有遲到，而且提前到達。他什麽也沒點，就是靜靜地等著張邕的到來。

　　張邕到達的時候，暗暗點了點頭，這個時代能遵守時間的人不多，他不記得已經多久了，不是他在等人，而是有人在等他。

　　他點了咖啡，然後和楊涵星打招呼。

　　楊涵星心中有些複雜，他見到張邕有些激動，但不想表現的過於明顯。而公司最近的問題，就像一座大山，牢牢的壓在他的心上，他很難再有其他的情緒。但同樣，不想把這樣的情緒表達在偶像面前。

　　“師兄，找我什麽事?”

　　張邕笑了笑，“不急，慢慢說。你不用多想了，我直接告訴你，是你那個怒發衝冠的老師，讓我約你的，但他沒說要我做什麽，隻說讓我看看你。所以我先猜一下你現在的處境，你介意嗎?”

　　“劉老師?”楊涵星愣了下，“您能猜到什麽?”

　　“你現在遇到了些問題，應該是大麻煩。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和資本有關的麻煩，對嗎?”

　　“是的，師兄。”

　　“你剛才聽到我提起了你的老師，所以你很容易想到，是你的老師出面，讓我來幫幫你，對嗎?”

　　楊涵星點頭。

　　“但你並不太願意接受我的幫助，是嗎?”張邕話語中隱隱的有些笑意。

　　“我其實非常理解你的想法，很多你這樣的人，當麻煩太大的時候，反而不會去求人。因為覺得麻煩很大，別人很難幫你，甚至很難理解你。就算幫了你，你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報。同時你根本不想讓怒發教授介入此事，因為你還有其他的顧忌。對嗎?”

　　楊涵星點頭，又搖了搖頭，他有些疑惑，“您怎麽猜到的?劉老師和您說了什麽?”

　　“看來我都猜對了，你的老師沒說什麽，因為他本就什麽都不知道。他打給我，只是讓我看看你，或許他覺得你是個值得幫助的人。

……”　　“我和你的老師，……這有點奇怪，我叫他師兄，你叫我師兄，卻叫他老師。我和狂人師兄一直很熟悉，關系也很好，……”

　　“你可能知道我的一些事，我做過參考站，也設計過GNSS接收機，甚至還做過芯片。其實這個過程中，我不止一次的遇到各種困難，無論是你的老師，還有其他一些朋友，比如趙爺，都幫了我不止一次。……”

　　“可你知道，每一次最終幫我走出困境的人，是誰?”

　　楊涵星搖頭。

　　張邕似乎微微有些失望，“當然是我自己。天助自助者，沒有人能幫助一個自己要放棄的人。別人的幫助終究是有限的，最終還是要靠自己。”

　　“所以，我今天約你來，不是簡單的要幫你，而是要給你一個自己可以幫助自己的機會。如果你確定不要，那我們現在就可以結束談話，各走各路。”

　　楊涵星認真的思考著張邕的話，最終，他沒離開，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謝謝師兄。”同時心中真的生起了一絲期望。

　　張邕則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扔出一份文件在桌上。

　　“這是某部航遙中心的一份內部邀標的邀請，我已經替你報名了。內部邀標對資格審查的要求會降低很多，我想你公司的法律風險不會成為障礙。……”

　　“投標?”楊涵星愣了一下，這明顯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師兄，投什麽產品?我們現在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慣導，接觸過嗎?”

　　“我知道， 內核是陀螺儀，用來測量姿態。常和GNSS一起，形成組合導航，既能定位，也能定姿，航測飛機都用。航遙中心買這個，一點不奇怪。但是，我沒有呀。”

　　張邕沒有回答他，又扔出一份資料在桌上。

　　“這裡是一份德國GI公司的組合慣導產品資料。你學習一下，你就投這個產品。”

　　看著楊涵星困惑的表情，張邕笑了一下，解釋道。

　　“放心，我們並沒有做什麽暗箱操作。但用戶買東西一定會有他們的意向，這GI就是他們最喜愛的品牌。”

　　“航遙中心是GI的老用戶，有使用GI陀螺十年以上的歷史。即使如今GI已成為世界上最貴的品牌，又面對無數國內外產品的競爭，航遙中心依然無法去除自己對GI的偏愛。……”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你用GI去投標，這個項目有極大的機會是你的。這是一次真正的投標，其他的受邀方，不會真的讓著你，會用自己產品和你競爭。但天時地利人和都在你這邊，你要是連這個項目都不能搞定，那我們就沒什麽可談的了。這筆業務的利潤應該不錯，即使不能完全解決你公司的問題，至少可以讓你繼續運營。至於以後，就靠你自己了。”

　　楊涵星看了眼資料，又抬頭看著張邕，堅定的搖了搖頭。

　　“怎麽?不想接受?”張邕問道。

　　“師兄你剛才說，給我一個自己幫助自己的機會。但這個不是我的機會，是你完全把一個價值幾百萬的標讓給我，這我恐怕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