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目光對視，舒芸感到了楊涵星笑容後的幾分苦澀。

　　楊涵星低聲道:“新項目有些問題，舊麻煩就被放大了。我現在沒有辦法往前走，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走。所以今天我不能和他們談任何事了。……”

　　“同學相處讓我輕松，所以我隻想今晚開心的聚會，能盡量多的先忘掉眼前的麻煩。明天我再靜下來慢慢思考。”

　　舒芸看著楊涵星的眼睛，不由得一陣心疼，她輕輕放下楊涵星的酒杯，“你可以試著放松一下，但心裡難受，就不要故作開心。酒也不要喝這麽多，除非你覺得喝了真的會開心。……”

　　“還有，天大的麻煩也都會過去的，真的不要著急，總會有辦法。”

　　二人的竊竊私語，被坐在對面的林婉看個正著。

　　“喂，喂，你們倆。”她伸出手指開始發飆，“這是同學聚會，不是你們訂婚儀式，可不可以顧及一下兩條單身狗的感受。”

　　吳榮向陽兩條狗隻好笑道:“是呀，是啊，有多少話，在一起的時候說不夠，這飯桌上還要說悄悄話。”

　　林婉繼續道:“不止他們倆，你以為我就不受刺激嗎?老娘飛了上萬公裡去會男人，結果就隔著幾百米還是沒見到面，又飛了萬裡回來。我現在心裡生理都備受折磨，知道你們倆在我面前這樣，叫什麽嘛?這特麽叫雪上加霜。……”

　　“舒芸，你既然護著你男人，咱倆喝一個吧，你不要老看著他，再帥的臉，看多了也會膩呀，你幾時變得這麽重色輕友的。”

　　面對大大咧咧的林婉，舒芸覺得心情也好了些，在幾名同學的哄笑聲中，她和林婉碰了碰杯。

　　“我哪裡重色輕友了?我家星爺這麽好的男人，我該抱著他三天三夜不松手，如今卻來和大家聚會，只是悄悄說了幾句話，還要被你吐槽。”

　　“太肉麻了吧，楊涵星，過來讓老娘也好好看看，哪裡就這麽好了?我怎麽沒看出來。”

　　“情人眼裡出西施，林婉，你覺得好的那個男人在德國呢，你要是看出我家星爺的好來，咱們這朋友豈不做不下去了。”

　　楊涵星回味著舒芸的話，“心中難過，就不要故作開心。”他發現自己不再刻意強顏歡笑，心中反而輕松了一些。

　　他舉杯，“林婉，我再敬你一杯。你在德國機場被拒，是犧牲了自己，挽救了我。我何德何能呀，先乾為敬。”

　　吳榮來了興趣，“什麽意思?發生了什麽?林女俠還為你犧牲過?講講，讓我們開心下。”

　　楊涵星講了自己入境德國的事，接著很自然的，就講了自己聖誕集市的壯舉，講著講著，就講到了德國小鎮上那輛移動測量車。

　　在楊涵星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他又一次眼中放著光，講了那天他看到的一切。

　　其他人也沒意識到，飯桌上的氣氛慢慢變化，開始嚴肅有余，活潑不足。因為每個人聽得都很認真。

　　稍稍清醒一點的，還是林婉，但她既沒有打斷楊涵星，也沒有提醒吳榮他們。

　　她只是看著楊涵星的樣子，以及一旁舒芸的眼神，覺出了一點楊涵星的可愛。然後她想起了自己的那個男人，忽然發現，男人的可愛之處其實也是相通的。

　　那家夥滔滔不絕講自己的雄才大略的時候，她自己在一旁，應該也是舒芸這樣的一副迷妹的模樣。果然，專注的男人最動人。

　　看著幾個人圍著楊涵星聽故事，她給自己倒了杯酒。她沒覺得無聊，反而覺得很有趣。除了同學場，大概很難有這麽放松的時光。

　　幾個男人卻認真的起來，還拉了拉座位，越靠越近。

　　“移動掃描儀?了不起的創意呀，把飛機上的一切移植到地面。那麽從天上不能覆蓋的角落，都可以完全兼顧了。飛機上掃不到的細節，樓角，地面，遮擋區間，都可以解決。如果實景三維時代真的要來臨，光靠飛機的航飛，是絕對不夠的。有了這個，就真的完美了。……”

　　“但是技術上問題很多。如果用衛星導航和陀螺定位，車輛的動態遠比飛機要複雜很多呀。飛機永遠都不會被遮擋，永遠可以收到足夠的衛星，但車輛可不然，特別城市中心，很多遮擋環境，怎麽解決?……”

　　“飛機的起飛降落，都有嚴格的數學模型可以描述。地面可不同，有人橫穿馬路，就是要一腳急刹車。這絕對會影響INS解算。……”

　　“還有路面的顛簸，這不是有規律的，每條路的狀態都不一樣。這很難。”

　　吳榮接過向陽的話頭，“我說阿陽，你的技術思維就是有局限。這個東西當然很難，就是因為難，它才值錢。如果沒有門檻，誰都可以搞定，那就沒價值了。……”

　　“所以，我問一個關鍵問題。你們倆都是技術專家，你們覺得這套系統未來有市場嗎?市場多大?”

　　楊涵星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過不想今天談的話題，卻都講出來了。

　　他道:“其實今天約你們出來，就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這套系統前景和潛力如何?”

　　吳榮回答的很快，“我覺得很有商業價值。我沒什麽依據，就是一個銷售的直覺。同時，這套東西的技術含量很高，即使不能完全滿足實際生產需要。我想高校，研究所，我們的老師們，一定會有興趣的。……”

　　“這不僅是一個新產品，一個新技術，而且完全是一個全新的概念。你們知道，中國人看似保守，其實是世界上最前衛的人群。幾乎所有最新的科技產品，都會很快在中國大行其道。……”

　　“這個新概念，保不齊還可以申請一些科技進步獎，創新獎之類。楊涵星，你出國不白去，總能發現一些好東西。”

　　楊涵星點頭，轉向向陽，他更關心後者的意見。吳榮的銷售理解他極為認同，但這些並不是他最關心的。

　　向陽認真道:“我也只能估計。從大方向說，實景三維未來一定全面展開，這一類的產品前途無比光明，這是不用懷疑的。但注意……”

　　“我說的是這一類產品，未必就是這種車載掃描儀。光在路上行走，我覺得還是有很多局限性，但我們不需要解決這個問題，我想的是，整個產業的共同發展。除了道路，我們還有其他技術手段，來獲取道路之外的數據。……”

　　“目前最直接的應用，我覺得道路地圖，導航地圖的采集是最好的。但是，地圖並不需要這麽高的精度。而且剛才我提的技術難點，如果不能解決，那麽應用和市場就都會受限。……”

　　吳榮皺眉，“好像你說的問題遠比優勢多，你是不是覺得這套系統其實沒什麽前途呀?”

　　“不，”向陽堅決的搖了搖頭，“有些事我和你一樣，看不好，只能憑直覺。我認為這是一套有著光明前途的系統。只是我們需要解決很多問題，同時要看未來實景三維的發展，以及對高精地圖的市場需求。所以它的前景我毫不懷疑，但我無法確定，它的輝煌時代要哪一天真正到來。……”

　　“我可以說，很快。但這只是我的直覺，但別問我證據，我沒有。”

　　吳榮點頭，“那就夠了呀。一件事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就可以出手。如果百分百的機會，就不要做了，因為很快就會遍地開花。”

　　他忽然意識到冷落了林婉他們，“我說，咱們都是職業病嗎?怎麽一說這個就沒完了。 一個德國人的創意，離我們還遠。還是喝酒吧。林婉大美女，我代他們給你道歉，來，我敬你。”

　　林婉笑道，“沒有呀，聽你們這樣認真討論，我覺得是一種享受。還有，你以為你們真的就是隨便說說嗎?我覺得不是，楊涵星肯定是有想法的。對嗎?舒芸。”

　　現實中的煩惱，被林婉一句話，又拉回到了楊涵星的心中。

　　他自嘲的笑著搖搖頭，“沒有了，我也只是隨便聊聊。這種系統的研發，需要很多的精力和投入。而我……”

　　他頓了一下，“是個喜歡看向遠方的窮人，我拿不出錢來，做眼前的事。”

　　“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大事，我有錢呀，楊涵星，你以後隨著舒芸，叫我一聲姐姐，錢的事好說。”

　　吳榮笑道:“婉兒姐，我先叫你一聲吧，你要有錢，我叫你姐算什麽，讓我叫乾媽都行。只是你不能哄騙楊涵星這種老實人，您也是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小白領，就算進了一個遍地黃金的行業，自己又能掙多少。”

　　林婉笑道:“小弟弟叫的親切，乖。”然後稍稍正色道:“我是沒什麽錢，但老娘有男人呀。我家男人，也在做什麽激光雷達的研究，被某個投資商看到了，好像拿到了一大筆錢。……”

　　“楊涵星，我沒有忽悠你，但也沒有答應你什麽。我男人這幾天會回國，我覺得你可以和他聊聊，或許你們可以合作呀。”

　　林婉說完，忽然發現，雖然楊涵星沒什麽特別的表示，但他一旁的舒芸，眼中卻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