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行科技第一封釋疑函，來到了招標公司。

　　隨著信函一起的，還有一份GI的授權文檔。

　　徐經理看著這份授權，並未覺得輕松，反而越發忐忑。兩家公司同時有GI的授權書，其中一家是SKydon的代理，這麽離譜的事他第一次遇到。

　　兩份授權都未指定是唯一授權，那麽GI授權給多家理論上也並不違規。只要兩家都是有效授權，那麽圖行科技中標，就沒有任何問題。

　　但徐經理依然很疑惑，他拿出了天雷科技的授權，和圖行的授權放在一起，兩份授權完全不同。

　　一個廠家即使可以授權多家投標，但絕對不會給不同的廠家不同的授權書格式。

　　想到這裡，他覺得頭有點大。不出意外的的，這兩份授權應該有一份是假的。果真如此，事情可就大了。偽造廠家授權，參與政府采購。這最輕處罰也要剝奪未來三年的投標資格。

　　這兩家有這麽大的膽子嗎?

　　他希望天雷科技的授權是假的，這樣符合用戶的利益。而且Skydon代理商拿GI授權本就可疑，天雷也一直沒有提供授權書原件，只是一份打印的電子文檔。

　　但他仔細看過之後，他心裡的疑慮越來越重，天雷的授權書怎麽看都像是真的。

　　授權書用的是GI的標準信紙，有GI的logo和相關信息，雖是電子版，也能看到信紙上似乎還有水印。

　　授權的措辭很正式，一看就是國外公司的官方口吻。

　　相比之下，圖形的授權反而更多的問題。信紙上只有一個GI logo，怎麽看也像是自己貼上去的。

　　措辭沒有任何語法錯誤，表達的也很清楚。但怎麽看都像是一個中國高材生寫的英文文檔。

　　最大的問題在於雙方授權的簽名。

　　天雷科技的簽名是，GI CEO及總經理，於伯特.豪斯，龍飛鳳舞的簽名中國人看不懂，他能看懂的是簽名下面的打印體。

　　而圖行的這份授權簽名，就有些複雜，很長的一串簽名，沒人看懂簽的是什麽。

　　簽名下面也沒有任何印刷文字。

　　他也有些困惑，如果真是圖行科技偽造授權，幹嘛要寫這麽一長串簽名。

　　他叫來幾名工作人員，讓大家一起看一下。

　　一個女孩叫道:“老大，這個德國鬼子的簽名，和張旭的草書有一拚，我覺得這會您叫他本人過來，他自己也不認識了。肯定責怪說，怎麽不在剛寫完的時候問他。”

　　眾人一陣哄笑，紛紛點頭。徐經理卻一臉認真，“所以，你們確認這是一個老外的簽名?”

　　女孩點點頭，“不知道是不是簽名，但肯定是外國人的手寫體。就算是中國人簽的，也是照著老外的簽字模仿的。但這個很難模仿，我感覺是本人簽的。”

　　徐經理稍稍踏實了一些，“我們現在無法確認這封授權函的真偽，這樣，先把圖行科技的回函轉給天雷位置，看一下他們如何反饋。”

　　圖行科技辦公室，薇薇安悠閑的聽著音樂，完全不像是工作狀態。她的放松與航遙中心和招標公司的緊張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時讓人分不清，誰更在乎這個項目。而整個辦公室的氛圍，也隨著薇薇安的悠閑自得，變得輕松起來。沒人看得出，此時的項目正在決定公司的生死。

　　王曉東終於忍不住，悄悄地走過來，靠近薇薇安問道，“你真的這麽有把握?GI授權書分明就是楊總自己寫的，那一串簽名，根本不知道是什麽鬼。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薇薇安稍稍提高了聲調，“你不知道的簽名，不代表著無效。那可是楊總深入德國敵後，千辛萬苦拿回來的貨真價實的德國原裝貨。放心吧，不用這麽擔心。抽空多學習下楊總帶回來的GI資料。下次開會，要看你的銷售方案了。……”

　　“別看我這會閑著，你們就沒事做。老板不會問你做不做事，只會問你做事的結果，你擔心項目，還不如多擔心下自己。”

　　幾句話勸退了王曉東，薇薇安心裡卻歎了一口氣。

　　她沒有看起來的那麽輕松，她當然擔心，世上沒有百分百的事，何況這個項目目前依然很多不確定的因素。

　　只是她必須以這樣的姿態，來穩定公司的軍心。因為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楊涵星把一切都扔給了他，自己跑去江城看女朋友了。

　　她心中有一種數不清的情緒，不知道是因為楊涵星扔下了項目，還是因為楊涵星所去的目的地。

　　她剛剛把王曉東問她的話，在心裡又問了老板一遍，“你就真的這麽有把握?項目進行到一半，人就走了?”

　　楊涵星離開北京之前，的確沒做任何與航遙中心項目有關的事，他唯一的一個電話是打給了師兄張邕。

　　“師兄，有時間見個面嗎?”

　　“最近有些忙。是航遙中心的事嗎?現在進展如何?”張邕並沒有將林主任來電的事告訴楊涵星。林主任後來沒有再次打給他，他相信一切事情都還在進行中。

　　而他既然已經把機會給了楊涵星，就不想再參與太多。他想做一個不錯的學長，但絕對不是楊涵星的家長。

　　“不是航遙中心的事。如果您比較忙，我就在電話裡和您說吧。我想清楚了答案。”

　　“答案?”張邕愣了一下，然後一絲微笑浮上了他的臉龐，他知道楊涵星說的是什麽。只是他沒想到，那天分手後，楊涵星還真的如此認真的給他一個答案。而且，生存才是第一需要，此時他不該正在竭盡全力去拿下航遙中心的項目嗎?

　　“你說吧，我在聽。其實我說過了，有了答案你不一定要告訴我。”

　　“師兄，我剛剛看了一篇業內知名媒體的文章，《我們的征程是星辰大海》。”

　　張邕笑了，“我也看到了。”他心裡道，如果他的一個朋友在這裡，一定會說，這篇文章一定是某個文科生寫的。”

　　“我一直不喜歡這句話，如果我們每個人的征程都是星辰大海，那麽我們的地球又該怎麽辦?”

　　張邕笑出聲來，“果然理工男是浪漫終結者。”

　　“世界上除了星辰大海，還有很多地方，很多道路。星辰大海只是看起來更輝煌，但並不是更重要。”

　　“世界上有很多行業，我們都是M大的遙感，測繪和地理信息出身， 這就注定了我們身處的就是一個小眾的行業，一個外人根本不理解的行業。一個每個人都在享受位置服務，卻沒人在乎位置服務是什麽的行業。”

　　“這個行業要求很高，每天考慮的都是毫米厘米級的精度，我們對人才要求很高，身邊都是高學歷青年才俊。”

　　“我們行業不為人知，而且體量很小。行業裡頂尖的上市公司，市值也不過是一些大企業的零頭。”

　　“我覺得價值和商業價值其實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很多的時候，二者並不一致。”

　　“所以，做為M大的學子，我覺得實際的價值更有意義。我願意做有價值的事。”

　　“有些事，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會是要做的。只是會盡量做得……，”楊涵星說的有些激動，一時沒有找到更合適的詞匯。

　　他頓了一下，“會做的更聰明些吧。”

　　張邕一直認真的聽著楊涵星的答案，此時接口道:“相信我，也許你未來會很成功，但不一定會真的聰明起來。”

　　他笑著接著道:“謝謝你還記得給我這個答案。我覺得你其實更多的是在說給自己聽吧?你在說服自己?”

　　楊涵星遲疑，張邕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似乎比他自己更了解他。

　　張邕繼續道，“我說了，這個答案本來就是你的想法，你是否要告訴我，都不重要。所以我也不會評價你的答案是否正確。不過，剛才我這來了一個朋友。很巧，我們也聊起了這篇文章，你猜他說什麽?”

　　“不知道。”

　　“他說，去他媽的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