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裡的小小舞台上，換了一名女歌手，在唱鬱可唯的《時間煮雨》

　　“我們說好不分離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今天我想問問你

　　是否

　　只是童言無忌

　　天真歲月不忍欺

　　青春荒唐我不負你

　　……”

　　雪晴追出去要那個英國帥哥的電話了，舒芸靜靜的聽著這首歌，一時不想說話。

　　周劍飛就也默默的坐著，直到歌手唱完，酒吧裡響起零落的掌聲。

　　“很喜歡這首歌?是不是想起了有誰和你說過，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他笑著問舒芸。

　　舒芸道:“不好意思，我是很喜歡這歌，一時就入迷了。”楊涵星和他卿卿我我的時候，當然講過很多類似的話，但她並不想對別人提起。

　　“沒事，挺好聽的，我第一次，但也覺得很動人。只是我明天就要離開江城了，本來不想催你的，誰知這麽巧就碰到了。所以我順便問一下，我對你的邀請，你有什麽想法了嗎?”

　　舒芸搖頭，“我還沒想好。今天也不想談這個。我倒是想知道，遙感院搞的那口鍋，到底意義何在，你那麽遠跑過來，又到底是為了什麽?”

　　“那口鍋，是他們受了某個大公司的委托，針對一類項目開發的。對我來說，它太初級了，和你的判斷一樣，它無法真正解決三維問題。但如果你我加入，未來它可能是一套真正意義是上的實景三維系統。”

　　舒芸點頭不語，周劍飛對她的邀請，她是有興趣的。但她想當面問過楊涵星的意見，誰知道這家夥明明回了學校，見一面卻這麽難。

　　周劍飛繼續道:“我知道，我們不是大廠，圖商，或者華為這樣的大企業。但我剛離開Imaging3D，你若過來，不是我的員工，而是我的合作人，是企業的創立者之一。我不敢肯定未來企業能做多大，但我們要做的事，你自己就應該有評估。我覺得應該是前途無量的。我希望你能再認真考慮下。”

　　他看著舒芸，認真道:“或許不該說，但我能猜到一點你心中的顧忌，是不是和楊涵星有關?”

　　舒芸舉起面前的飲料喝了一口，沒有說話。

　　“說得更直接一下，是不是和楊涵星正在做的事有關?……”

　　“其實，我給你一點建議。第一，我覺得一對戀人最好不要在一起工作，親密關系和工作關系其實是對立的。……”

　　“第二，我和楊涵星在機場有過一番爭論，但沒有辯論出結果。他堅持掃描加點雲的方案，而我，深愛影像三維。……”

　　“從某個角度說，你若與我合作，似乎是在傾向於我的觀點，你會擔心楊涵星不高興。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如果我們合作，那麽無論是點雲，還是影像，都在你的手中。五年，十年，如果我和楊涵星的爭論真的有了結果，那麽無論誰對誰錯，對你們倆來說都會有一個好結果，這豈不是雙保險?”

　　舒芸很認真的想了下，“角度清奇，周劍飛，你真是個了不起的辯才。不過即便是詭辯，也的確有幾分道理。但我說了，今天我不想談這個。你卻又繞了回來。”

　　“對不起，我實在求賢若渴，有些失禮了。抱歉，我幹了這杯酒，表示賠罪。”

　　雪晴風風火火的從外面跑了進來，一臉的喜色，不用多想也知道，一定拿到了那個洋帥哥的聯系方式。

　　樂極生悲是這個世界上最經常發生的事，

她匆匆的跑出去又跑回來，披在身上的大衣一直沒有系好扣子。這會走的太急，還帶著室外的風。　　一位客人，可能覺得自己座位的空間太小，於是將椅子向後移，佔據了三分之一的過道。

　　一路急急風的雪晴，大衣角掀起，剛好掛在了這位客人的椅子背上。

　　大衣猛的被扯住，慣性使雪晴失去了平衡，她向前倒去。雙手本能的在空中亂抓。

　　她觸到了過道中間，燒天然氣的傘狀取暖器。

　　靠著狠狠的扶了那根立柱一把，她艱難的站直了身體。卻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帶著明火的柱子，顫巍巍傾斜過來，接著向一個方向倒了過去，剛好對著舒芸的頭。

　　雪晴勉強站穩，急的無法說出話來，只是焦急的從口中發出啊啊的聲音。

　　舒芸抬頭，看到一團火砸向了自己。

　　她，本能的抱頭，俯身，卻驚恐的發不出聲音。

　　她沒有被砸到，一個人擋在了他面前，一雙手托住了取暖器。

　　他沒有雪晴那麽幸運，他的手太過靠近上方，火光映紅了他的臉。

　　雙手接觸到柱子，他痛得大叫了一聲，但忍住疼痛，雙手用力往前一推。

　　高大的取暖器重新站直，並在原地晃了幾晃，最終再次站穩。

　　舒芸再次抬頭，看到周劍飛將一雙通紅的手伸在空中，不停的抖動，臉上的表情無比痛苦。

　　酒店的商務房間裡，楊涵星依然在與吳向二人交流。

　　“谷歌地圖，有了導航功能。那麽這將很快成為業內的標準。以後導航地圖該退出江湖了，因為所有的地圖都將是導航地圖。……”

　　“那麽無論是最早做電子地圖的靈圖，還是後來的凱立德和高德，都會面臨自己導航地圖下線的問題。如今高德宣布導航地圖免費。其他家一定也會如此，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未來，現在的導航地圖軟件應該不會再更新了。但免費地圖的大戰即將到來。……”

　　“一個產品一旦免費，則意味著業主要從其他的方面獲取利潤。基於地圖位置服務才是未來的熱點。所以，目前的地圖都會面臨升級。……”

　　“雖然地圖免費了，要求反而會越來越高。所以……”

　　楊涵星將詢問的目光轉向吳榮，“這才應該是地圖的目標市場?”

　　“不錯，”吳榮點頭，“還好，你至少還能算是個合格的產品經理。這沒讓我太失望。”

　　向陽依然不解:“導航地圖，哪裡需要這麽高的精度?”

　　吳榮依然冷笑了一聲，“向陽，你的思維模式就是還沒變。難道要等到地圖公司提出這麽高的要求來了，你才去做嗎?……”

　　“一個地圖廠商競爭的時代即刻到來，為了競爭，地圖的精度和品質，以及加載的服務，都會升級。……”

　　“好的生意，從來都不是被動等待的。我願意和你們兩個幼稚的家夥合作，就是因為，你們已經走到了別人前面，卻自己還沒意識到。……”

　　“如果我不在這裡，只怕幾年後，你們的領先優勢就不存在了。”

　　向陽眼中忽然發出了光，完全不介意吳榮的嘲諷，“我們在過超越時代的事情嗎?我本來並沒有那麽大的信心，或者野心。我只是不想在上市公司裡一直這樣無味的待到退休。……”

　　“吳榮，吳大哥，吳老板，謝謝你給我上了這一課。”

　　楊涵星沉聲道:“我們可能比吳榮想象的還要超前，但是也沒那麽樂觀，未來我們只怕要面對非常激烈的競爭。你們知道是誰幫我的公司走出困境的嗎?”

　　向陽道:“不是林婉的男人嗎?她和我們說過了。”

　　“可你知道他男人做什麽的呢?他做激光雷達，就是沃頓激光那一類的傳感器。可是他的公司估值九個億，最近剛融了一大筆錢，你們覺得靠什麽贏得投資人的信任呢。”

　　吳榮道:“投資人都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也是最務實的人，他們只看未來的市值或者贏利能力。”

　　他皺眉，“可是一個激光傳感器為什麽這麽值錢?”

　　向陽笑道:“看來你吳大爺也不是什麽都懂。某度已經給沃頓投了一大筆錢，沃頓能做什麽?想想當初的DARPA自動駕駛挑戰賽。”

　　吳榮也立刻醒悟，“自動駕駛市場的興起?我的天呢，我後悔了，那個才是真正的紅海，大生意。要不咱們從長計議吧。”

　　楊涵星笑道:“股份我們都達成一致了，現在還想退出，晚了。世界上的紅海其實多的很，但我們只能吃屬於自己的這碗飯，同意嗎?”

　　吳榮點頭，“好吧，同意。但我不懂，你此時說起自動駕駛，和激光傳感器，是什麽意思。”

　　楊涵星扭頭，像極了剛才吳榮的樣子，“向陽，你來給吳大少解釋一下。”

　　向陽立刻挺起了胸膛，“吳榮，你還是幼稚呀。……”

　　吳榮還是一副冷冷的表情，但眼中有了些許笑意。

　　向陽繼續道:“如果自動駕駛興起。那麽市場上將需要專門給機器看的地圖，它不用給我們可視化，不用我們畫出大家都能看懂的道路。它只是一組存儲在雲端或者本地的數據，但能給自動駕駛車輛提供導航服務。……”

　　“雖然，他們是肉眼不可見的地圖。但是，對精度的要求遠比現在的地圖要高，而且對實時性，就是地圖的更新要求更高，最好每天，甚至每時每刻都要更新。……”

　　“這個市場，隨著自動駕駛真的展開，高精地圖將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海量數據的市場。”

　　他說完有些激動地看著吳榮，卻發現吳榮臉色冰冷。

　　“這不是利好。”他搖頭，“競爭會很激烈，我們需要提速。”

　　“為什麽?”向陽不解。

　　吳榮道:“我們不適合太大的市場，我之前說的地圖市場，競爭隻存在於我們行業。……”

　　“但如果涉及到了自動駕駛，將會有行業外的巨大資本進入。這對我們顯然不是好事。這些資本的首選，並不是我們的產品，而是背景。比如從谷歌，微軟，特斯拉離職出來創業的人，很容易獲得資本的青睞。在我們行業中，院士，首席科學家，也將優先被資本考慮。這對我們來說，有點艱難。……”

　　“我一直有一個主意，想和你們商量。我們應該回學校，請個院士出來為我們站台，這樣未來才有更大的機會。你們倆覺得呢?”

　　看到二人搖頭，吳榮歎了口氣，“我不該說。我知道你們不會同意的，所以我不堅持。但一天，你們會發現，我的建議是個多麽好的主意。”

　　“好了，”他拍拍手掌，像是給自己打氣。

　　“從我們第一次集體會議開始，我們的競爭已經開始了。前幾天，遙感學院已經做了一輛車出來，你們知道吧?”

　　楊涵星點頭，“舒芸和我說了，但那車太簡陋了，與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提起舒芸，他忽然記起，舒芸應該在後校門某個位置等他。

　　但三人談興正濃，他舍不得離開，於是給舒芸發了一條信息。

　　“親愛的，我們還在開會。如果太晚，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我明天一早去找你。”

　　吳榮道:“不要嫌棄它簡陋，但既然有了雛形，就會很快發展起來的。最重要的是，他們就在用一口鍋來做模具，可以依然有大公司向他們發出了合作的請求。這就是權威的影響力。 ……”

　　“從現在起，你們最好向我學習，忘了那麽多師生情誼吧，我們和M大的競爭，正式開始。”

　　楊涵星和向陽都愣了一下，他們很不喜歡這句話，他們一直都是以自己的母校為榮。

　　“為什麽不是合作呢?”

　　“如果你們同意我，比如我們把遙感院的蘇院士請出來，給我們站台，我們就是合作。但你們不同意，那麽未來就是競爭。……”

　　“既然M大是行業內最好的，既然行業內存在競爭，那麽我們和母校的競爭總有一天要開始的，你們還是盡快先從心理上習慣吧。”

　　向陽道:“我們的研發，也可以找學校的師兄弟幫忙，其實院士做的研究，真正做事的也是這批人。我們是否拉一個院士出來，似乎沒什麽區別。”

　　吳榮再次鄙視的看了向陽一眼，“我說的從來都不是研發的問題，好了，這個討論到此結束，我不想再提。”

　　“對了，還有一點事。”吳榮轉向楊涵星。

　　“薇薇安做你的助理不合適，你把她給我做副手吧。我不是在請求你，楊總，這是我加入的條件之一。”

　　“好吧，”楊涵星咬了咬牙，他本不該有其他意見，但心裡真的生出幾分不舍。

　　“我本來也需要助理。她不是我們助理，而是幫我管理公司的分身。她有著更大的抱負和野心，也願意學習更多的東西，可能跟著你更合適些吧。”

　　一晚上激動不已的楊涵星，此時忽然有些情緒低落。同時，他內心生出了一絲急迫的，想見舒芸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