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非常滿意的菲利普臉上卻完全不動聲色，“不得不說，你的第一個十五分鍾完成的非常出色。”

　　“我們還有下一個問題。GI的授權已經發給了一家中國公司，現在我能幫你做什麽?”

　　楊涵星聽出了一絲希望，他飛快的掏出了幾張打印的文檔，放在菲利普面前。

　　菲利普簡單的看了一眼，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笑容問道:“這是你來德國前，就準備好的。”

　　楊涵星點頭，“是的。我知道不在辦公室裡，你無法出具授權，所以我就提前打印好了一切，你在這裡直接簽字就可以。……”

　　“我不需要GI追回之前的授權，但我相信，那份授權不會出現在投標現場，它做作用不是為了投標。剛好相反，是為了保證GI無法中標。……”

　　“所以我不用去管那一份授權，只是保證我的授權同樣有效就可以了。你看可以嗎?”

　　楊涵星掏出了筆，遞給菲利普。如果有人細心觀察，會發現他的手有些微微顫抖，他做了如此多的努力，豈不是就為這份授權上的一個簽名。

　　菲利普嘀咕了一句德語，然後道，“我看過那家中國公司的網站，雖然有GI的資料，但仔細看一下，還是可以看出，他們應該是SKydon的合作夥伴。給他們授權實在不是一個好的主意。但是……”

　　“抱歉，涵星，我無法在這份授權上簽字，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只是一個市場部員工，我的簽名沒有效力。如果我們在GI辦公室，我可能還有其他辦法去處理，但現在，我無能為力。”

　　楊涵星沉默了一下，忽然提高了聲音，鄭重的說道:“我知道德國人很重視規則，我理解，也很尊重這種品質。但當前的局面是，你願意支持我們去投標，卻不能給我授權。而拿到授權的公司，只會去用SKydon投標。這意味著，GI就是把生意送給了競爭對手，而且是GI多年以來最忠誠的一個老用戶。……”

　　“我不知道，這個時候，規則是不是還那麽重要，你們用自己的規則去束縛自己丟掉生意。這樣是否合理，是否值得?”

　　菲利普稍稍有些意外，眼前的這個中國人，一直都很溫和，和他印象中的中國人很一致。但剛才的態度與言辭，就像換了一個人。

　　“我可以試著聯系於伯特，如果有他的同意，我可以試著代簽。但是，想讓一個假期中的歐洲人及時回復，是件不太可能的事。”

　　楊涵星看似平靜但內心極度不安的看著菲利普撥打電話，但對方始終沒有接聽。

　　菲利普再一次放下電話的時候，他搖搖頭，心中和楊涵星一樣失望。

　　楊涵星心中忽然湧起一個大膽想法，但這個想法他現在無法和菲利普明說。

　　他決定，回中國後，自己隨便簽一個名上去，如果遭到質疑，再請GI來證明他的授權是有效的。這種逼宮的做法不一定適合德國人，很難說他是否會因此惹上麻煩，但他覺得自己沒有選擇了。

　　他覺得滑稽，自己並沒有欺騙，是真的得到了GI的支持，難道這時候反而要放棄。

　　就在這個非法的念頭在他腦海中盤旋的時候，他看到了一隻手。

　　一隻蒼老但依然穩定的手，忽然拿起了桌上的授權書，他抬頭，發現是坐在菲利普旁邊的那個老人。

　　“讓我看一下。”老人的聲音平靜而低沉，但有一種特別的力量。

　　楊涵星的心忽然跳的很厲害，

他心中升起一種感覺，這個老人可能可以解決一切的問題。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楊涵星這次多睡了一會兒，但趕上了早餐時間的末尾。

　　老板娘笑著問他昨天聖誕集市的收獲如何，他回答說還不錯。

　　吃過早餐後，他又一次跑去了幾個城市的聖誕集市，這次不是為了見人。而是想盡量收回一些他放在攤子上的物品，畢竟每一件都是他花錢買回來的。

　　擺的時候，他確認，只有這些顯眼的物品才會吸引人。如果只是寫一張字條上去，就算菲利普來了也不會注意的。

　　東西大多數都在，老板們收了他的錢，基本上便認真的履行了自己的職責。

　　他回到酒店，把一把紙扇放到了前台，送給了老板娘。

　　下午的時候，他又一次來到GI辦公室，這一次，他找一個叫哈伯的工程師。

　　昨天分手的時候，菲利普對他說，“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們門口那輛車是什麽系統嗎?你去辦公室找哈伯，我會晚一點聯系他，他會一直工作到聖誕夜的前一天，是最後一名離開辦公室的員工。”

　　“你去找他，他會你給一個GI全系列產品的介紹。然後會重點的給你培訓，門口外的那輛車。我猜，你一定會非常感興趣。等我假期回來，我想聽到你對這輛車的反饋。”

　　一個小時之後，哈伯和楊涵星一起走出了辦公室，來到了那輛SUV前。

　　楊涵星沒有看錯，車上面架設的東西，正是他魂牽夢系，卻也因此走到破產邊緣的設備，三維激光掃描儀。

　　前一天，即使滿懷心事，他依然靜靜地看了很久。今天有足夠的的時間，他認真的研究著一切。

　　心中有個聲音又一次響起:“點雲，真的好美！”

　　這不是Eka擺在太廟展示的那種靜態掃描儀，而是一種長距離的，一般掛在飛機上和航攝相機一起使用的機載掃描儀。楊涵星還從沒在車上見過這種設備。

　　他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一種久違的感覺在心中升起，就像他在太廟第一次見到三腳架上的掃描儀。

　　哈伯見他發呆，拍了拍他的肩膀，“光看是看不明白的，不要上車體驗一下嗎?”

　　“當然，我們走。”

　　車子平穩的行駛在德國小鎮的街道上， 楊涵星看著車上的一個屏幕，看到了點雲組成的道路，樹木，小鎮建築在屏幕上一一閃現，又快速掠過。

　　“你聽說過DARPA舉辦的自動駕駛大賽嗎?”他問哈伯。

　　“雖然是你在開車不是自動駕駛，但看著這些數據，我有了在數字地圖上自動行駛的感覺。”

　　哈伯笑道:“DARPA，我當然知道。只是美國人隻喜歡把這麽好的技術用在軍事用途。……”

　　“DARPA的比賽，誕生了三維激光傳感器，雖然與我們的目的不同，但用於地理信息采集的三維激光，幾乎是同一時間誕生的。只能說，科技在各個領域都是相通的。……”

　　“不過移動中三維數據的獲取，這個偉大的發明，很難說是不是受了自動駕駛的啟發。無論是不是，實景三維的時代將很快到來。”

　　楊涵星覺得這話很耳熟，他在故宮之夜聽過。舒芸也堅信技術終將克服一切眼前的困難。

　　他忽然有種宿命感，師兄張邕給了他一個陀螺儀的機會，但沒人能料到，他在這裡卻又一次邂逅了自己最初的夢想。

　　幾個小時後，在GI的辦公室，楊涵星見到了他們剛才的車行路線。那是一條由無比絢麗的點雲組成的德國小鎮的主乾道。

　　楊涵星看著屏幕，心中最先想到的是舒芸，“好可惜，她沒有在這。”

　　“這就是Mobile mapping，這個中文應該叫做移動測量。”

　　楊涵星此時就像第一次訪問Eka總部的張邕一樣，覺得眼前打開了一個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