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天帝聖人初鬥法

  這兩根繩頭自行耷拉了下來。

  沒有任何反應。

  準提一縷元神變作的老道略微蹙眉，隨手將兩根線頭撿起來，再系上，這兩根繩子再次滑落。

  “嗯？”

  西方教的小院中，準提略微皺眉。

  一旁接引道人雙眼微睜，低頭瞧了眼準提，並未多說什麽。

  準提身周再次消失了一朵蓮花。

  他在東洲中段的那具化身，實力變強了幾分，捏著那一紅繩、一灰繩再次糅合，似是要用聖人權限，強行將兩根姻緣紅繩粘合。

  與此同時。

  立於南洲上空、聖母宮遠處的李平安，心底竟再次出現了一張太極圖，太極圖中再次浮現出了準提化身所在的情形。

  李平安恰好看到，灰繩與紅繩同時斷掉，那根灰繩似有被紅繩侵染的現象。

  準提，失手了？

  李平安輕輕挑眉，主動用仙識探查聖母宮邊緣的天帝學堂內。

  那裡正是其樂融融，一群年輕男女圍在牧寧寧與瑤姬身側，在不斷說著什麽。

  瑤姬面色有些異常，額頭微微有些細汗。

  旁人看時並不清晰，但李平安看時，能見一道明顯的天道之力環繞在瑤姬身周。

  這應是被準提出手干擾她紅繩所產生的異象。

  瑤姬對牧寧寧輕聲說了幾句，牧寧寧含笑點頭，命幾名侍女護送瑤姬離去，自己則繼續鼓勵這些天帝學堂的學子，送慰問、做互動，儼然一幅天后模樣。

  李平安心底稱讚幾句自家師妹能乾，仙識鎖定在瑤姬身上。

  瑤姬被攙扶進了一處偏殿，坐在軟榻中不斷喘息。

  幾名侍女有些手足無措，連忙拿來一些丹藥。

  另一邊，準提的化身已是出手五六次，每次都是針對瑤姬的姻緣‘灰’繩。

  瑤姬越發難捱，渾身不斷冒出汗水，身體在不斷顫抖。

  李平安眉頭越皺越深，目中劃過幾分不忍。

  準提之所為，是對天庭有利的，哪怕準提是為了羞辱天庭……

  若非太清師伯祖提醒，自己也無法探查到準提的行蹤，且太清師伯祖表過態，讓準提去折騰……

  顯然太清師伯祖也在未來看到楊戩了……

  可這是不是太殘忍了。

  瑤姬雖然花心了點，有十幾個女伴道侶，但也沒聽說她強搶民女什麽的，靠自己本事勾搭上的罷了。

  真要眼睜睜看著準提傷害自己義妹？

  李平安整個糾結住了。

  他跟瑤姬沒什麽兄妹情，從瑤姬被李大志救回收為義女命名瑤姬，李平安與她見面次數兩隻手都數得過來。

  更何況，李大志的這個賜名，本身就是在算計。

  那可是楊戩啊……

  但這種安排算計的性質，跟這些洪荒老登還有啥區別？
  他以後還怎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對準提指指點點？

  這不就變相的跟準提同流合汙了嗎？
  這事其實還要兩說，準提的謀算與封神大劫的劇本如此貼合，八成是天道在背後推動。

  六個聖人裡面就準提最菜，現在看來不只是法力菜，被天道影響最深的也是準提。

  自己如果阻攔準提，就是與天道對著乾，這其實才是最大的問題。

  李平安面對著東洲，午後的一縷陽光曬在他面容上，鼻梁隆起的弧度在右臉投射出了少許陰影，他右手慢慢攥起又緩緩松開，仙識帶來了有些痛苦的低喃……

  “我真的是人嗎……”

  已開始神志不清的瑤姬嘴裡呢喃著。

  “他們說我是魔嬰……我真的能做人嗎……父親……”

  李平安輕嘖了聲，忽地抬手對準東洲，天帝印自掌心綻出、飛速旋轉。

  他心底的太極圖虛影瞬息消散。

  一道神雷化作電龍，自東洲中段的晴空突現！

  緊隨其後的轟鳴聲震動蒼穹！

  李平安的嗓音自天地間遠遠蕩開，非凡生靈皆可聽聞！
  “何方妖孽！竟敢干擾天道運轉！”

  楊家村的田頭，準提的化身瞬息間消失不見，準提本體自靈山小院睜開雙眼，目中略帶惱意，隨後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貧道對天道的掌控，莫非出了錯漏？’

  東洲上空的異象隨之消失。

  在田間耕作的楊天佑，只是感覺天空暗了一下。

  他看向地頭樹下的妻子，繼續埋頭苦乾。

  李平安的仙識看向女媧宮偏殿中。

  本已是六品天仙的瑤姬，此刻已低頭昏沉地睡了過去，俏臉上依舊有著些許汗水，一旁的侍女小心地照顧著。

  “怎麽了？”

  女媧娘娘的嗓音突然在背後響起，聖人道韻隨之而來。

  李平安轉過身，看到了女媧身影輪廓化作的虛影，連忙低頭行禮。

  “聖母，驚擾您了。”

  “被你提醒，才發現東洲出現了一縷隱晦的聖人道韻，”女媧輕聲道，“莫非是那準提在謀算什麽？”

  李平安點點頭：“應該是，方才師伯祖提醒了我，我才能察覺準提的動向。”

  “哦？”

  女媧笑道：“既是這般，那吾就不多管了，若需吾出手隨時呼喊就可，吾倒是想與準提比鬥比鬥。”

  “那我就不跟聖母您客氣了，打不過了立馬喊聖母救命。”

  李平安玩笑般道了句。

  女媧笑了聲，那虛影輪廓消失不見。

  李平安又瞧了眼瑤姬，確定她並無大礙後，對牧寧寧傳聲叮囑兩句，轉身朝東洲遁去。

  ‘這事兒弄的，要是太清師伯祖因此惡了我，那可就虧大了。’

  ‘愛誰誰吧，大不了當逃亡派。’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牧寧寧得了傳聲，自是立刻照辦。

  接下來她要帶瑤姬在女媧宮住一段時日，若無李平安通知，就一直在女媧宮住著。

  此正是：
  大樹底下好乘涼，聖人門內得庇蔭。

  天帝聖人初鬥法，怎料是為姻緣根。

  ……

  “你是說，準提對瑤姬出手，想讓瑤姬姻緣配對凡人有婦之夫楊天佑，然後被你阻止了？”

  李大志像是看傻子般看著自家兒子。

  李平安身體陷在圈椅中，仰天長歎：“我沒忍住就動手了，當時看瑤姬太難受了，不過只是暫時把準提嚇退，這事應該還沒結束。”

  “確實衝動了。”

  李大志雙手揣在袖中，低頭思忖：

  “聖人能直接乾預姻緣殿神權，這是真沒想到。
    李大志罵道：“好家夥，西方教的聖人該不會能直接來我們天庭財寶庫偷錢吧？”

  “應該不至於，”李平安道，“天地間又不是只有一個聖人，六個聖人之間應該能互相監督，只是沒想到準提堂堂聖人，竟會做這種齷齪事。”

  李大志低頭思忖，沉吟不已。

  他道：“這件事你做的沒錯，不管其他，這確實是聖人在干擾天道正常運轉，呵斥也是有理的，你也沒直接點他名。”

  “養狗的那個怎辦？”

  “那個……”

  李大志緩聲反問：“有他沒他，封神大劫受影響很大嗎？”

  李平安點點頭：“很大，我還有謀算在楊戩身上。”

  “什麽謀算？”

  “就跟當初我在東盟時那樣，楊戩的成長曲線應該是對應幾百年後抵達巔峰。”

  李平安笑道：
  “我本來計劃著，讓天庭內部矛盾擠壓一千年，然後等楊戩崛起，就把矛盾引爆，讓楊戩做我手中長刀，割掉天庭內部的腐肉、爛肉，天庭改革。

  “等楊戩崛起後，這天地間的終焉之劫大概就來了。

  “封神大劫中出現的這批小將，很可能就是應對終焉之劫的關鍵，哪吒、楊戩、雷震子、李靖，這些都是我重點培養對象。

  “李靖現在還在東安城外面蹲著，等我送他去南洲。”

  “這樣啊……”

  李大志摸著下巴仔細思忖：

  “你這想的也太遠了，我想的還是怎麽幫瑤姬伺候月子。

  “你謀劃吧，這事我不如你，畢竟伱現在都是天帝了……誒？不對勁啊。”

  李平安大腦在飛速轉動，心底應著：“啥不對？”

  “瑤姬那邊不對勁啊，”李大志道，“瑤姬連金仙都沒修到呢，一個聖人算計她，怎麽還能被你發現？”

  “師伯祖出手提醒，”李平安苦笑，“師伯祖讓我順勢而為，我這次沒聽師伯祖的。”

  李大志點點頭，笑道：“應該不是啥大事，大聖人不可能這麽小心眼，你是天帝，隻比聖人低半級，有自己的主見難道不好嗎？”

  李平安問：“爸你說，接下來準提如果還要出手，我繼續阻止嗎？”

  “這事我可沒辦法幫你拿主意。”

  李大志溫聲說著：

  “兒子，你走到如今，我在絕大多數事的處理上已經不如你了。

  “這是好事，咱們老李家總不能一代不如一代。

  “雖然這方面幫不上你，但有些道理，你老子我還是懂得比你多的。”

  “啥道理？”李平安挑了挑眉，“快，父親，說教說教我，讓我增點智慧。”

  “其實也是一些廢話，比如，做你想做且正確的事。”

  李大志不理會李平安的調侃，一本正經地說著，眼底滿是回憶：
  “我們這代人受的教育，跟你們受到的教育是不同的，我們經歷的也是先苦後甜再苦再甜。

  “沒有經歷就沒辦法體會。

  “我年輕時的工作讓我感覺很滿足，但大廈說塌就塌，那面牆重重壓下來的憋悶感和無力感，很難去描述，很難去體會，你甚至連什麽都做不到，唯一想的就是活下去。

  “什麽體面，什麽面子，在讓家人和自己吃飽穿暖面前都不重要。

  “最近我就在想……你看我們什麽都有了，面子、裡子，甚至還有這。”

  李大志拍了拍肚子，笑道：
  “腸子。”

  李平安莞爾。

  李大志卻嚴肅道：“但這些東西，給我的感覺就像是曇花一現、朝不保夕，因為我並不是最強者，這個世界也沒有足夠讓最強者遵循的鐵律保護我。”

  李平安：……

  李大志笑道：
  “平安，你閉關回來以後，我能感覺到你的變化。

  “你變得更加自信了，眼中的世界變得很廣闊，能看到千年萬年後，還會為此布局，有真正大能之格局。

  “但你看看身邊，看看你腳下這個城市，這就是在你閉關時我的作品。

  “我想用這裡當試點，用你開創的自走仙甲和工業流水線去做生產力提升，從而緩解仙人和凡人之間的矛盾，養活更多的人，讓更多凡人可以不用活的那麽累。

  “我可不是隻賺錢，我賺的錢八成都給了天庭，剩下一成半都投到了這個城市上，現在已經有十幾個城開始這麽發展了。

  “現在你眼中只有終焉劫了，這不是說不好，你在考慮生死存亡的大事，這絕對是對的，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被這個天地間的大能同化。

  “按照這個天地的發展路數，誰能玩得過你超脫者老師？人家是上個天地的最終贏家。

  “此間的變數是什麽？是你，兒子，是你與這個世界完全不同的思想與經驗，那不是仙法神通，也不能讓你超凡成聖，卻是一些智者的精華集合。

  “為什麽天道會一直共鳴你我？因為它看到了我們老家存在的可能性。

  “為什麽你的超脫者老師會高看你一眼？因為它被無靈之界震動了心神。

  “現在知道你自己為何一直在糾結了嗎？”

  李平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此前我以為是自己的理性和感性在衝突，其實是……我的原則在動搖。”

  “我肯定是有自己的私心，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去自我犧牲什麽的。”

  李大志溫和地笑著：

  “可無論是什麽樣的世界，都需要一些理想主義者。

  “軒轅黃帝離開對你的影響其實很大，只是你自己都沒發現。

  “不要想著一個人去抗下所有事，這天地是你的嗎？而一個強大的集體凝聚力就來自於堅如磐石的原則、不可撼動且有利於絕大多數的規則。

  “我個人覺得，尊重個性、求同存異，理應是此間的一個原則，只要不搞什麽少數保護主義就行。”

  李平安額頭掛了幾道黑線，嘴角抽搐了幾下：“爸你早就知道了？”

  “啥？”

  “那誰……女同志……”

  “你這個小同志不要隨便用詞！
  “同志這兩個字被濫用，就是被別有用心之人有預謀的汙名化！
  李大志皺眉罵了句，又歎道：

  “不過瑤姬的事，我很早之前就知曉了，也不知道怎麽跟你開口。

  “她也算我半個孩子，我其實也於心不忍，可不是我們覺得正確的就是正確的，她又沒傷天害理，我也不知該不該干涉。

  “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上，不支持但理解。”

  李平安仰頭看著天花板，輕輕歎了口氣。

  “我明白了，辛苦父親大人說教。”

  “明白什麽了？”

  “有沒有楊戩，其實不重要，沒有楊戩以後還可能有王戩、李戩，天地缺的不是一個大將，缺的是整體走向圓滿的路徑。”

  李平安喃喃道：

  “重要的是，我還有沒有罵準提彌勒厄難這些傻逼是傻逼的資格。”

  “嗯？”

  李大志有些措手不及，這都什麽跟什麽。

  李平安騰地站起身來，身形直接衝向窗邊。

  “你去哪啊！”

  “楊家村！守護正義！”

  “哎！”

  李大志瞪眼仰身陷入沉思。

  他剛才，說的是這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