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藥師猛然一驚,目瞪口呆地看著龍椅上的趙福金,感覺自己受到了暴擊!
大宋新君是個女兒身???
女人當政的事,在遼國也是正常,但是都是以太后之尊當政,強如蕭太后,也不敢自身稱帝。
道君皇帝子嗣興旺,更不可能禪位給一個女人吧?
見郭藥師愣怔,趙福金歎了一聲:“怎麽?後悔來降了?你要是後悔,朕現在就送你出去!”
郭藥師雙膝一軟,倒地便拜:“末將不敢!末將誠心來降……”
“幾年前,你在這禦書房裡,給道君皇帝也是這麽說的吧?”
郭藥師這一路前來,早就想好了說辭,哭著便道:“末將當年降了金賊,也是迫不得已,當年道君皇帝……”
“好了!”
趙福金打斷道:“你和道君皇帝的那點破事,朕清清楚楚。你也不用給朕訴苦了!”
當年郭藥師降宋後,倒也替宋朝乾過幾場漂亮仗,建了些功績!
要不是道君皇帝接二連三地乾一些蠢萌蠢萌的破事,郭藥師大概率是不會又反宋降金的。
比如先是收了金國叛將張覺,後來又懼怕金國淫威,把張覺砍了腦袋,這就很刺激人了,同為降將的郭藥師怎麽可能不兔死狐悲,萬一哪天金人要自己的腦袋,道君皇帝怕也會拱手給了吧!
再比如答應給郭藥師常勝軍的軍餉糧草,到了最後遲遲不到位,甚至想讓郭藥師裁軍。
這些蠢事乾的多了,逼反郭藥師那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你這次又為何反金降宋啊?”趙福金問道。
郭藥師擦了擦眼淚:“末將以前雖然降了金賊,但始終不敢忘了自己漢人的身份……”
趙福金一拍禦案:“郭藥師!你要是對朕坦誠布公,朕或許還能留你,你若是再給朕玩這些虛頭巴腦的小心思,朕這就砍了你祭旗!”
趙福金語氣雖然平淡,但說的每一個字裡都透露著不可侵犯的皇威。
這種強大的威壓的讓郭藥師心驚膽顫。
這是真正帝王的威壓,道君皇帝沒有過,金國皇帝完顏晟也沒有過。
“末將為……為了保命,這才來投官家!”
郭藥師不敢細說自己這個帶路黨帶著金軍衝到牟駝崗一無所獲,還讓完顏宗望受了辱,打草谷卻顆粒無收,實在不敢再回金營。
趙福金也不細問,只是笑著問道:“朕在牟駝崗給你豎的旗,你看到了?”
郭藥師又是一驚,他原本以為這些具體的事,都是宋朝將領所為,沒想到是女帝的意思!
這就有些可怕了,女帝竟然知道自己會直撲牟駝崗?
“末將看到了!”
“嗯,原本呢,朕是準備與完顏宗望這一戰之中,一定要摘了你的腦袋,你現在倒是主動送上門來了?”
郭藥師覺得冷汗直流,戰戰兢兢地說道:“末將可將金軍機密告知,末將是真心來降的!”
趙福金呵呵笑道:“我猜猜你要說的機密……嗯……金軍兩萬人中,只有精銳八千?”
郭藥師一愣!
“金軍此次圍城,既沒有帶多少攻城器械,又沒有帶多少軍需糧草?”
郭藥師又是一愣!
“完顏宗望那廝,還在猶豫戰與不戰?”
郭藥師無語了,這些他原本準備拿來表忠的說辭,大宋女帝竟然全部知道,這怎麽可能?
“哦,還有一個機密,那就是金軍攻城的方向,
在西水門,若是強攻不下,便會攻酸棗門,封丘門?” 如果說郭藥師剛剛只是震驚大宋女帝運籌帷幄,推算出完顏宗望攻城決心不足,那麽等趙福金說出金軍的攻城計劃後,郭藥師就不僅僅是佩服那麽簡單,他覺得大宋女帝就是在世諸葛!
見郭藥師驚在原地不語,趙福金又問道:“朕現在隻問你一個問題,今日你去打草谷,可有殺我大宋子民?”
郭藥師連連搖頭:“末將沒有!末將只是搶了些糧食……”
趙福金這才笑著搖了搖頭:“罷了,既然你來降了,朕也不能殺你,殺了你,朕豈不是犯了道君皇帝一樣的錯誤,日後還有誰人敢降,但是朕又不能因你來降,就給你高官厚祿,這樣太便宜你了!”
此時的郭藥師哪裡還敢討什麽封賞,只求能安安穩穩地離開禦書房,能躲在開封城裡便知足了!
“這樣吧,朕就準你以步卒的身份去西水門禦敵,給你建功立業的機會,想要高官厚祿,拿軍功來換,退下吧。”
等郭藥師走出禦書房,等在門外的李綱迎了上來:“將軍可有將金軍機密告知官家?”
郭藥師苦笑著說道:“官家全都知道,根本不用我說。”
李綱一愣,旋即問道:“那官家給了將軍什麽封賞?”
郭藥師依舊苦笑:“李侍郎莫要再叫我將軍了,官家讓我以步卒之身,跟著李侍郎守城禦敵。”
李綱:“……”
第二日一早,郭藥師穿著大宋步卒的軍衣,跟著李綱來到了西水門,看著寬到沒有道理的水道,郭藥師蹙眉道:“李侍郎,這水道如此之寬,得想辦法填一填。”
李綱不解:“填水道?”
郭藥師指著四座水門說道:“金軍明日攻城,定是選這西水門,這麽寬的水道,大船可並行四艘,小船可並行十余艘,到時我軍勢必難以顧全,只要金軍登岸,那便危矣。”
論軍事指揮,李綱只能算是個門外漢,但是好在李綱聽勸,不是剛愎自用之人,聽郭藥師這麽一說,李綱一琢磨,確實是這麽個道理,只是這一時半會到哪裡去找填水道的石頭?
“道君皇帝以前搞了那麽多石頭,還全是多孔的太湖石,拿這種石頭填水道,既能讓水道變窄,又不至於引發洪澇……”
李綱雖覺得此計可行,但是一想起要去艮嶽搬石頭,突然又覺得有些為難。
那可是皇家的東西,沒有官家的允許,這算是大不敬了!
不過轉念一想,皇家的石頭搬不得,六賊家的石頭還是能用的!
於是帶著郭藥師,調了三營禁軍,趁著夜色衝入了蔡京府邸,將蔡京大宅中的假山大石,全部裝車!
蔡京已是風燭殘年,戴罪之身,哪敢多言,只能窩在屋內老淚縱橫。
看著一車車巨石假山運往西水門,郭藥師甚是感慨:“李侍郎當真狠人啊,權傾大宋的蔡太師你都敢動!”
李綱撫須笑道:“本官的膽兒,那是咱官家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