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看了一眼那些骸骨，終究是不忍，“劉瑾，命殮骨師來，細細分辨後妥善安葬。”

　　“是，殿下。”劉瑾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神情也嚴肅了起來。

　　兩個聞訊趕來的錦衣衛掏出兩塊白布將那些骸骨分別包了起來。

　　“走吧，去潘傑那看看。”

　　這時，錦衣衛指揮使牟斌捧著一卷紙走了過來，“殿下，這是登帳清單，還請殿下過目。”

　　朱厚照揣著心事，對抄家成果也沒了興趣，只是擺了擺手，匆匆往柴房走去。

　　牟斌不是很理解，悄悄拉過劉瑾低聲問道:“公公，發生什麽事了?”

　　“你沒碰到你的人嗎?”劉瑾一臉的嚴肅，“出事了！剛剛……”

　　“有勞公公。”牟斌神色肅穆，轉身去找人了。

　　另一邊，審問行動正井井有條地進行著。

　　錦衣衛聞聲而動，乾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很快將劉家眾人分開關好。

　　朱厚照溜達過去時，剛好到潘傑的門口。

　　朱厚照對潘傑印象極好，是個聰明肯乾的，而且不怕髒不怕苦，日後肯定是個人才。

　　只見潘傑坐在桌子後面，正在審問一個跪在地上的家仆:“是誰指使的?”

　　那個家仆緊閉著嘴，一副毅然赴死的樣子。

　　“莫非你以為還有人能護著你?”潘傑瞥了他一眼，“你們老爺已經畏罪自殺，二爺也是，你還指望他們來救你們?”

　　家仆原本絲毫不在意，但聽到自家家主死了之後，頓時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哆嗦著嘴唇說道:“你……你，別騙我了……”

　　“勸你老實交代，劉家完了！”

　　“這案子是太子殿下親自督辦，你要是全盤托出，興許太子殿下念在你有功，還能饒你一命！”

　　“你別血口噴人！”家仆有些心虛，索性先發怒。

　　潘傑不緊不慢地從懷中掏出一根被髒汙遮住了原本樣貌的繩子，只能依稀看得出打著幾個桃花結，“你們殺了多少人?”

　　“什麽殺人?我們沒有，你血口噴人！”家仆瘋狂掙扎起來，試圖狡辯。

　　“啪！”的一聲。

　　潘傑一臉平靜的說道:“這曾是我佩戴的手串，上月我將它贈予一個小乞兒。如今，卻在你們劉家的茅房裡發現了它。”

　　攥著桃花結的手青筋暴起，遠不如潘傑面上表現得那般平靜。

　　“許是他掉在那……”家仆梗著脖子狡辯道:“誰都知道我家老爺熱善好施……”

　　潘傑不屑地撇了他一眼:“呵，熱善好施?打著布施的名號，欺騙那些無依無靠無家可歸的小乞兒進來，供你家主子虐殺?”

　　“你！你都知道了?”家仆突然像泄了氣似的癱坐在地上，狠狠捶著頭自言自語道:“我就說，遲早會被發現的，你和少爺都不聽……”

　　“你說的是誰?”潘傑愣了下，原本他以為是劉家家主劉思賢或者劉思齊虐殺孩童，現下看來不是這麽一回事。

　　“小姐，小姐自小酷愛虐殺貓貓狗狗……”

　　這個答案出乎眾人預料。

　　朱厚照並不相信這個家仆的話，準備親自提審劉詩音。

　　來到柴房，剛一打開門，朱厚照就看到斷了一隻手的劉詩音正從一個潮濕的角落抓起一個小蝸牛。

　　劉家的其他人離她都有點遠，只有三個家丁圍著她。仔細一看，正是那天當街毆打王煥的惡奴。

　　他們見到柴房門打開了，

門口隻站著一個少年郎，眼中突然亮起了希冀的光芒，躍躍欲試的想往門口衝。　　只是當他們看到又來了幾個錦衣衛站在少年郎身後亮出了繡春刀的時候，逃跑的心思就此熄滅了。

　　劉詩音不管其他人，笑嘻嘻地拿著小蝸牛把玩著，還對著說悄悄話。

　　朱厚照看到這一幕，還以為是那個家仆胡亂指認，轉身正想走。

　　卻看見劉詩音突然臉色一變，如臨大敵似的將小蝸牛扔在了地上，咬著牙不斷地用石頭敲砸，仿佛與其有著深仇大恨似的。

　　看來的確是她。

　　朱厚照正想著，就看到劉詩音的臉色從驚恐變成了興奮，甚至將蝸牛敲成了泥狀還不肯停下。

　　“哈哈哈哈！

　　劉家眾人見劉詩音瘋魔，想出手阻攔，卻十分害怕她身前的幾個惡奴。

　　看著此情此景，朱厚照心中了然。

　　劉詩音一開始應該只是虐貓虐狗，可能更早只是從昆蟲、青蛙開始。

　　後來，她越來越不滿足，開始把魔爪伸向孩童。在這太平盛世，尋常人家丟個孩子會鬧得滿城風雨，於是劉家這幾個惡奴就把主意打到了乞丐身上。

　　劉思賢和劉氏應該知道這件事，並沒有管教女兒並加以正確引導。

　　朱厚照突然想起後世有個科學雜志說過:「很多人在小時候都曾經出現過這種殘忍的行為，而大部分都是針對一些體積較小的動物，比如蟲子、螞蟻和青蛙之類的。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漸漸忘了這些， 或者是不願意回憶而已。」

　　表哥曾經說自己小時候經常拿石頭砸狗、拿著木棒追著狗打，但朱厚照是真的一點記憶都沒有，甚至還覺得表哥是在胡說八道。

　　因為有記憶以來，自己一直非常喜歡狗，家裡也一直養著狗。根本不存在討厭狗這回事。

　　後來跟一個生物研究員聊起這事，才知道原來在孩子還比較年幼的時候，對於道德感和殘忍沒有正確的意識。

　　孩子之所以會殘忍地對待這些昆蟲青蛙一類的生物，主要是因為動物的本能。

　　因為在孩子看來，他們比這些動物更加強大。用一個不好的詞匯來形容，其實就是恃強凌弱。

　　但是這種情況是非常正常的，並不代表孩子本性就是一個殘忍的人。

　　因為所有人其實都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只是需要家長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慢慢地進行引導，讓孩子脫離這種動物本能。

　　但如果五六歲之後還出現這樣的行為，則是對生命沒有敬畏感、不懂得尊重生命。

　　比如後世新聞爆出來的那個虐貓虐狗的小男孩，甚至還有人專門長期領養小貓帶回家給兒子虐待。

　　更有甚者，會去殘害同類，比如眼下這個劉詩音，她還在一邊砸著那已經不見蹤影的蝸牛，一邊狂笑著。

　　一旁有些瘋癲的劉氏此時也受到感染一般，也開始了狂笑。

　　朱厚照一陣無語。

　　兩神經病！

　　掃了一眼劉家人，朱厚照皺起了眉頭。

　　從抄家開始到現在，都沒見到劉詩文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