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給了每個人一份即刻開始到明天上午可便宜行事的旨意,然後看著他們出殿。
這些人,或許有本事,或許沒本事,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在大明亡國的時候選擇了以死殉國。
或許他們選擇死亡的時候,原因有各種各樣,不一定是忠於崇禎這個皇帝。但是,這又何妨,至少他們要比那些食君之祿,轉身賣君的人要好吧!
想著這些,看著他們全都消失在殿門口,崇禎皇帝便看向王承恩,向他交代道:“傳新樂侯劉文炳,駙馬都尉鞏永固,宣城伯衛時春,惠安伯張慶臻、彰武伯楊崇猷、寧遠伯李尊祖、彭城伯張光祖,定遠侯鄧文明,鎮遠侯顧肇跡,西寧侯宋裕德,清平侯吳遵周,陽武侯薛濂,恭順侯吳汝征,新城侯王國興即刻覲見。”
王承恩一聽,便大概猜出來,估計這是太祖皇帝托夢的時候,點出忠於皇帝,忠於大明朝的勳貴。
他有點詫異,竟然沒有一個公爵!要知道,世襲公爵是大明朝對外姓人中最為厚待的,結果卻沒有?
而且這些侯爵、伯爵中,不少人都是因為皇親國戚身份而封的。祖輩為大明朝立功封爵的,不會是到大明朝需要用到他們的時候,反而沒了骨氣?
他不敢問出這個疑問,只是立刻答應一聲,然後指派手下內侍,立刻前去傳旨。
與此同時,文淵閣這邊,也已經得到了皇帝那邊的消息。
“陛下召集各色武將是何用意?如若有事要交代,也該知會我們內閣一聲才是!”年紀最輕的禮部右侍郎兼東閣大學士,崇禎十三年皇帝欽點的狀元魏藻德,踱出自己的位置,來到首輔陳演這邊,帶著一些不滿說道,“要不首輔大人去見下陛下,問問情況?”
陳演年紀已經大了,從接任周延儒擔任首輔以來,就一直為他告老還鄉做準備,此時見魏藻德過來說話,便只是淡淡地說道:“師令最受陛下青眼有加,你要想了解直接去尋陛下便是,何以要老朽出面?”
師令,是魏藻德的字,崇禎十三年被點為狀元,崇禎十六年就成為東閣大學士,這種升遷速度,簡直是聞所未聞。三十八歲的內閣輔臣,同樣是駭人聽聞!
而陳演自己,是天啟二年的進士,風風雨雨熬了那麽多年,才熬上了首輔的位置,說真的,他心底是看不慣魏藻德的。
不過他老奸巨猾,明哲保身,至少表面上是和和氣氣,人畜無害那種。
魏藻德一聽他這話,心中不由得暗罵道:“霸著首輔位置不放,收錢最是積極,做事就當縮頭烏龜,我呸!”
他正想說陳演兩句時,另外一個剛入閣的內閣輔臣范景文,插話說道:“李賊大軍攻入山西,來勢洶洶,光憑山西兵力怕是難以抵擋,因此,陛下估計在考慮援兵之事!”
他在內閣輔臣中是唯一一個具有練兵、帶兵經驗的文官,可以說是文武雙全。之前為救黃道周得罪楊嗣昌而被崇禎皇帝罷免,剛剛才被召還,升入內閣的。
范景文說兵事上的話,具有一定的權威性。
但是,魏藻德卻是不服氣,聞聲立刻走了過去,氣場十足地反駁道:“之前不是剛派了兩千援兵……哦,對了,范閣老剛入閣,對此並不知情!”
陳演見他走開,微眯著老眼,似乎在考慮問題,又似乎是閉目養神了。
范景文聽到魏藻德的話,毫不猶豫地搖頭說道:“區區兩千援兵,只是杯水車薪,
無濟於事!” “范閣老莫非沒聽過兵貴精不貴多麽?”魏藻德一聽,當即侃侃而談道,“李賊雖有大軍,卻多為烏合之眾,朝廷精銳一出,必然能以少勝多,擋李賊大軍於晉地,甚至大敗賊軍!”
范景文眉頭一皺,還是耐心地給魏藻德解釋道:“流賊打了十幾年仗,如何還是烏合之眾?官軍屢戰屢敗,不也是明證麽?”
魏藻德一聽,眉毛一揚,右手一揮道:“呵呵,將帥無能,累死三軍而已!”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另外一個埋頭文案的內閣輔臣道:“四長兄負責練兵,當知我說得道理吧?”
四長,是方嶽貢的字,剛剛以戶、兵二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總督漕運、屯田、練兵事務。此時,他聽到魏藻德的話,頭也不抬,只是“嗯”一聲,顯得很敷衍。
魏藻德有點不滿意,便又轉身走到另外一邊的內閣輔臣身邊,再度問道:“中葆兄善於理財治兵,兵貴精不貴多的道理總是懂的吧?”
中葆,是蔣徳璟的字,去年以戶部尚書,晉太子少保文淵閣大學士入內閣,一直反對加餉並在考察邊兵實況。此時聽到魏藻德問話,倒是抬頭看他一眼,點頭說道:“兵將在精不在多,確是正理!”
魏藻德一聽心中高興,正要接著說時,忽然瞅見司禮監掌印太監跨步進了內閣,便轉身看向王之心,微微一拱手道:“王公公何事造訪內閣啊?
魏藻德雖然傲氣,可也親眼見到了周延儒得罪廠衛的下場,因此,他可以看不起內閣中的任何一個同僚,卻不敢不對王之心不敬,率先致意了。
剛剛還在神遊天外的首輔陳演聽到聲音,眼睛一下睜大,而後立刻起身繞出座位,快步迎向王之心,同時已笑容滿面地說道:“啊呀,王公公大駕光臨,讓內閣蓬蓽生輝啊!”
不知道的人看到,還以為他是王之心的小弟,那會知道他是大明文官第一人!
王之心看著他們,皮笑肉不笑,只是淡淡地說道:“皇上口諭!”
一聽這話,內閣的輔臣們便互相看了一眼,大概都是想著,看,不用去問,皇帝就有旨意來了。
於是,他們連忙接旨。
接完旨意之後,陳演有些疑惑,便問道:“王公公,這幾日都非大朝議時候,陛下臨時要開大朝議的話,為何不是明日而是定在後日呢?”
王之心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麽皇帝定在後日, 當時感覺到皇帝對他似乎不滿,因此也不敢問。不過此時,在這些文官面前,他卻只是淡淡地說道:“定於後日而不是明日,豈不是給你們多點時間準備,以免大朝議的時候,滿朝文武辜負聖恩。首輔大人,你說是不是?”
至於辜負什麽聖恩,他不說,相信內閣這些人也能猜出來。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還特意盯著陳演看。然後也不多待,便走了。
陳演明顯收到了他的眼神,心中頓時很不高興。
倒是魏藻德,似乎有點幸災樂禍地說道:“看來陛下又要練兵湊軍,這餉銀還沒著落呢!呵呵,反正我是兩袖清風,就是想捐也沒錢!”
陳演一聽,臉色更是陰沉。
如今大部分朝臣都投靠他,就這個魏藻德依仗聖寵,而且還是通州人氏,相當於京師的地頭蛇。雖對他陰陽怪氣,卻也拿魏藻德沒辦法,只能假裝沒聽到了。
邊上的范景文看了他們兩人一眼,也沒有說話。
他雖然剛被起複,卻也聽說了首輔陳演才能平庸,為人刻薄,善於勾結內臣,廣受賄賂,皇上這次估計是又要捐餉銀,不知道首輔大人會捐多少?
就見陳演坐回自己位置之後,便吩咐道:“把陛下旨意傳下去吧,特別是國丈那邊,別漏了知會一下,陛下可是交代了,他也是要到場的。”
一聽這話,魏藻德便知道他在打什麽算盤,不過他倒沒有揭穿。讓那國丈頂在前面,所有人都少破費一些,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