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往常,王之心才不會和王德化說些有用的話,但是此時,他卻是關注,當即問道:“禦馬監出了什麽事情了麽?”
此時,王德化已經到了他的面前,都不等喘口氣的,馬上回答道:“王承恩那廝帶著萬歲爺的旨意到了禦馬監挑選人手,這兩天的禁衛人選,都要經過他同意才成!”
禦馬監算是直屬宮裡的兵事衙門,如果皇帝出征,那是要隨駕出征的。皇帝外放監軍的宦官,也多是出自禦馬監。
王承恩到京營監軍,方正化到保定去當總監,他們其實都是隸屬於禦馬監。按理來說,都是王德化管著的,有關禦馬監的事情,好歹要由他來辦。
因此,當王承恩奉旨過去直接辦事的時候,王德化就嗅到了不對的氣味,聖旨不假,他就沒法乾預王承恩做事,就隻好趕去求見皇帝,想要了解下情況。結果半路遇到了剛回宮的王之心,他自然就免不了要和王之心溝通下了。
此時,王之心聽到他的話,也是有點吃驚。
禦馬監這邊,原本也是非常受皇帝信任的。
之前禦馬監這邊組建了勇衛營,大概一萬多人,由周遇吉、黃德功以及孫應元三人各領一部剿賊,功勞極大。
皇帝高興之余,又讓禦馬監再組建一營,結果卻再無原勇衛營的半點戰績,但是皇帝也沒說什麽。
王之心當然知道原因,之前的勇衛營,是真湊錢打造出來的。之後再組建,卻是沒錢了,自然不可能再有強軍。
這個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那麽久。周遇吉調任三關總兵,孫應元戰死,黃得功調任鳳陽總兵,原本的勇衛營都已經打沒了,難道皇帝又想起這事了?
想著這個,他理了下幾個事情:先是皇帝做夢,大明要亡?然後召集武將,讓他們去湊兵力,又召集勳貴接管禁衛,對禦馬監不滿,還要開大朝議,說太祖皇帝托夢,欲行非常之事……
王德化看到王之心聽完之後並不回答,心中有點不滿,便催著道:“你說,萬歲爺到底是要幹什麽?”
或許是被他驚醒,王之心聽到這話,抬頭盯著他,忽然低聲說道:“萬歲爺該是要遷都了?”
遷都這個事情,朝堂上已經吵過好多回了,沒有定論。
王之心作為崇禎皇帝的心腹,其實是知道,皇帝傾向於遷都。但是,有些重臣用大帽子壓皇帝,迫使皇帝不得不在表面上放棄遷都之舉,甚至連有的臣子建議太子南下都不好同意。
如今皇帝用太祖皇帝托夢來說事,還說要馬上亡國,那要是再遷都的話,總是順理成章了吧?
這個事情,皇帝撇開了自己和禦馬監這邊,不會是因為自己和王德化都沒有在這事上支持萬歲爺吧?
要說支持,那肯定是不支持的。
如果皇帝真的南遷,那在京畿之地置辦的田產鋪子怎麽辦?那麽多的財物要南運,也是很麻煩的事情。也就是那些南方官員,還是剛到京師不久的才會同意,其他人誰會同意?
如果真的是這事的話,失了聖寵就失了聖寵好了,大不了告老還鄉,至少余生無憂不是!
他在想著,王德化聽到他這話,先是一驚,然後聯系最近的局勢和朝中情況,感覺有點道理。因此,他便點點頭,小聲說道:“李自成氣候已成,攻入山西,咱家料晉地必然守不住,遷都確實是保住大明江山的法子。”
作為宮中第一、第二人,互相之間可謂知根知底,
都知道對方其實已經找了後路,不會陪大明朝走到最後。因此,王德化的這個話,對別人不好說,但是對王之心說說卻是無妨的。 沒有誰是傻子,只是因為有各自的利益,所以似乎表現出看不破局面一般。
王德化在兵事上更有發言權,王之心聽他這麽一說,之前如果只是八分把握的話,此時已經完全確信了。
一想到這,他不由得又想起那一萬零二十三兩六錢銀子,心中很是肉疼。自己會錯了意,難怪皇帝見到那麽多銀子,對自己的態度還是那麽不冷不熱。
於是,王之心便對王德化說道:“萬歲爺後日開大朝議,怕是要宣布這個旨意。遷都這麽大的事情,難怪要借太祖皇帝的意思,還要求皇親勳貴,文武大臣全都要到,也是該有之意了。”
王德化聽了,一聲冷笑道:“家大業大的,誰會想著南遷?萬歲爺這算盤,怕是會引來那些文官激烈反對。嘿嘿,咱家都想到了,那自持才智無雙的魏藻德,不噴死那些敢擁護南遷的官員才怪!”
魏藻德是通州人氏,最是不讚成都城南遷了。這人才能有沒有不好說,但是很自負,口才極好,卻是真的。
王德化搞清楚了事情原委,一下就不急了。
反正他是不讚成遷都的,也不稀罕那個南京城的禦馬監掌印太監職位,如果皇帝硬要遷都,那就分道揚鑣好了。
於是,他便對王之心說道:“南京那邊還有一套班子,就算真要遷都,南北兩套班子會打出狗腦子出來,還有一番熱鬧!”
說完之後,王德化也不去找崇禎皇帝,自個走了。
王之心看著他的背影,當即叫過一個內侍,低聲吩咐幾句,讓他把遷都的消息傳到外廷去。有一天時間的準備,就算皇帝搬出太祖皇帝來,那估計也能吵翻天!
然後,他也和王德化一般,不急了,皇帝想折騰,那就折騰去好了!
想著這個,他又想起了那一萬零二十三兩六錢銀子,心疼之下便想著趁還在位置上,看是否從哪裡補回這一大筆銀子!
此時,天色已近傍晚,夕陽的余暉,籠罩著京師,同樣也落在薊鎮這邊。
從京師過來的八百裡加急信使已經去歇息了,但是接旨了的薊鎮總兵唐通卻是忙碌了起來。他兒子唐翰輔見了,有些不願,當即把他爹請到了後堂,然後才勸道:“爹,如今賊勢甚大,不如繼續靜觀其變為好!”
唐通聽了,卻是搖搖頭說道:“陛下下旨又催,如何能靜觀其變?”
“爹!”唐翰輔聽了,聲音都大了一分,再勸道,“可爹這些年來為大明朝南征北戰,已經做得足夠好了。您看看其他人,學吳三桂、左良玉他們,才是自保之道啊!”